Alexander Duggan是什麼樣的人?他如何一步步成為Jackal?作為一個接觸過心理學相關知識的觀衆,我覺得Jackal這個角色的塑造在心理學上是相當有意思的。本文拟從人格與認知兩方面對Jackal的成長史進行淺析,試圖描述與解釋他的人物形象和行為邏輯。

⚠️長文預警!全文約3000字!

開始論述前先疊三層甲:

1️⃣以下内容含前八集劇透❗️❗️❗️

2️⃣本人未接受過心理科學的系統化教育,不是專業精神分析師/心理咨詢師,純屬個人學習理解,期待專業人士指正;

3️⃣内含我自己的一些推測,可能存在過度解讀,歡迎讨論~

一、Jackal的特質與人格障礙特征

在前八集的劇情中,我們可以看到Jackal作為軍/人和殺手時的共同點:孤傲。

這也是我在另一篇劇情分析裡聊到過的,【自負】和【孤獨】是他人格最鮮明的首要特質。因此,作為軍/人的Duggan将自己的價值判斷作為最高準則,淩駕于命令之上。他高超的狙擊技巧是任務成功的保障,也是他對軍/隊生活感到“乏味、無價值”的來源之一。

此外,第八集後半部分Bianca在翻閱檔案時有讀到一句指導員對Duggan的評價,“Duggan displays a ruthless determination to become a paratrooper”。

這裡的“ruthless determination”在很大程度上說明了Jackal人格的兩個中心特質:【堅定】和【冷靜】。不達目的不罷休,對自己認定的目标有着近乎殘忍的勇敢和執着——這是他成為一名優秀軍/人的必備特質,也是他後來成為頂尖殺手的人格條件。

當然,光有人格特質作為條件,還是遠遠不夠成為一名頂尖殺手的。

根據DSM-5診斷标準,我認為Jackal身上還存在着一些反社會人格障礙的特征。主要表現在:

1️⃣對他人權利和社會規範的漠視;

2️⃣不負責任(長期地欺瞞妻兒);

3️⃣缺乏對傷人行為的懊悔,自動把傷人行為合理化(“戰友殺平民是惡,我拿錢殺人則是理所應當”);

4️⃣為了個人利益常行欺詐之事(習慣且擅長各種僞裝與謊言)。

以上四點雖然不能對他進行人格障礙診斷,但足以表明,在反社會人格特征的影響下,他的價值取向和是非判斷都是違背道德觀念與法制原則的,因而是扭曲的。

可是,這種扭曲是結果,而非原因。

Duggan為什麼會成為今天的Jackal?毫無疑問是軍/隊經曆塑造了他。

接下來,我将嘗試從認知失調理論的觀點出發,淺析Jackal的行為邏輯。

二、強制服從失調:認知内驅力與外部強制力的碰撞

首先需要明确“認知失調”的概念:

個體做出了一項與自己的态度不相符合的行為時,所産生的一種不舒服的感覺。(例如:某人想要減肥,今天卻又不小心吃多了甜食,這就使得他産生了心理上的不适感。)

根據費斯汀格的經典理論,認知失調共有四種類型,而早年的Duggan陷入了非常典型的強制服從失調,即:他因為受到外力的影響,采取了與自己信念相反的行為,所導緻的認知失調。論據有二:

(一)Duggan與戰友的認知差異

第八集開頭,Duggan與Gary的小摩擦就已經在暗示這種強制服從失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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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部分中文字幕翻譯不準确,建議對照英文原文字幕)

Gary以“完成任務”為第一目标,隻希望結束漫長的蹲守,因而勸Duggan随便殺掉一個人了事。在長期的秘密行動中,以Gary為代表的特種/兵們已經麻木,滿心隻想着服從命令、趕快交差,不去思考命令本身是否正确,也不大在乎自己完成任務時是否精準無誤。

而Duggan始終以自己的認知作為第一内驅力,哪怕再苦等幾個小時,他也絕不錯殺交差。我覺得這同樣與他的自負有直接關系。

我推測:作為頂尖狙擊手,Duggan非常愛惜羽毛,将狙擊當作一門精準而優雅的藝術,所以他不允許自己手下出現“殺錯了人”的失誤,這大概無關善惡,倒是有點兒像“藝術家對自己作品的執着”。

這也是Duggan與其他普通軍/人最根本的分歧:

以Gary為代表的戰友們,習慣于服從外在的強制力(上級命令),做出回應性行為;

而Duggan以自己的價值判斷去指導行動。

(二)Duggan對強制力的長期被迫服從

在血染婚禮前,Duggan本想無聲放倒對面狙擊手,奈何對面狙擊手在倒下時槍走火了,意外地發出一陣密集槍聲,從而引發了一場血案。這一切顯然是Duggan沒有預料到的。

Gary說“Walter lost it again”,說明他們濫殺無辜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而召來空投彈的那個隊友說“你們都看到他們有火箭筒了”,說明他們隐瞞事實也不是第一次了。

而Duggan在血案現場的所有神态,無一不在透露着一個信号:我不喜歡這樣完成任務,但他們已經幹了這些爛事了,我隻能暫時地被迫服從。

這正說明,Duggan長期處在強制服從失調的心理狀态下,并已經準備找機會緩解這種心理上的不适感了。

那麼,他是如何緩解認知失調所帶來的不适感的?

三、認知失調後的自我調整:從Duggan到Jackal

為了緩解認知失調所帶來的不适感,個體有兩種最簡單的選擇:

1️⃣改變認知,使态度與行為相一緻。

這對Duggan來說相當于放棄自己的驕傲和價值判斷,跟戰友一樣去做一名麻木的老/兵/油子。

2️⃣改變行為,使行為不再與自己的态度産生沖突。

這對Duggan來說則相當于放棄服從,去跟随自己的内心去過另一種生活。

顯而易見,Duggan選擇了後者。

第一次殺手任務的成功,讓他嘗到了甜頭。

拿人錢财,替人消災;不多不少,隻殺一個。這樣精準而優雅的工作非常符合Duggan的價值追求,也就不會讓他的态度與行為産生任何沖突,不會引起認知失調。

自此,他已經準備好成為Jackal。

成為Jackal,意味着沒有強制力的壓迫,沒有被迫服從,更不需要日複一日地穿梭在黃沙裡、喝無聊的酒。

然而,在長年軍/隊生涯的浸染下,Duggan人格裡蟄伏着的自負早已被滋養成了參天大樹。濃蔭蔽日,讓站在陰影裡的他再也看不見陽光,也不再去思考善惡、是非、曲直。

對Jackal來說,生命隻是數字,可以用錢買,必要時也能随意抹殺。這又何嘗不是一種沁入骨髓的麻木?這與那些隊友有什麼本質上的區别呢?

四、“U have a good man face”

...

在第六集中,布達佩斯的司機小哥對Jackal說了這麼一句話:“U have a good man face.”

這句話讓Jackal難得地愣住了一秒,随後他說:“Say that again.”

小哥重複了一遍,Jackal卻像是從未聽過這句話一樣,陷入了沉默與回憶。

血染的婚紗、平民的哀嚎,似乎都是他在拷問自己:Duggan,你是個好人嗎?怎樣才算好人呢?

這句錨點台詞第一次向我們揭示了Jackal的夢魇,也似乎暗示着:Jackal對善惡是有判斷的,他的潛意識裡認為是自己引起了那場對平民的屠/殺,哪怕他本不想那麼做。

而這又是一次“行為與自己的态度不一緻”所引起的認知失調。多年以來,這種心理上的不适感一直在折磨他。

可以想見,坐在那棵名為“自負”的大樹下,Jackal也會偶爾想起陽光的模樣。或許正是因為這樣,他才選擇放過了司機小哥。

這句錨點台詞的callback是在Jackal與Rasmus的告别時刻,他撫摸着Rasmus的臉說“U got a good man face.”

...

他與Rasmus的邂逅其實不完全是演戲和利用。在與Rasmus的相處中,Jackal曾不止一次有過類似的表達:“你的善意似乎是自然流淌出來的”“你太善良了”……

我推測,正是因為上次在匈牙利被司機小哥喚起了一絲“良心”,Jackal才會在Rasmus身上心慈手軟。他望向Rasmus那雙明亮而快樂的眼睛,大概明白了真正的“good man face”是什麼樣的——不忍心殺掉Rasmus,其實也是不忍心扼殺掉自己内心最後的善念。

然而,結局我們都知道了,是Rasmus死在了Jackal的手裡。這或許也代表着Duggan親手打破了“善良”的美夢……

五、多米諾效應:不能回頭的路

回望從Duggan到Jackal的十年,一切就像多米諾骨牌一樣,噼裡啪啦把他的人生推向深淵。

最初的那張啟動骨牌,或許就是他不顧Gary勸阻、堅持射殺正确目标的那一槍。

從那一槍開始,他希望緩解認知失調帶來的不适感;

從那一槍開始,他渴望尋找一種新的生活以逃避強制力的壓迫;

也是從那一槍開始,他人格中的【自負】、【孤獨】、【堅定】與【冷靜】慢慢地合鑄成了一把達摩克利斯之劍,懸在Duggan的頭頂長達數年。

在多米諾效應之下,現在的Jackal再也無法回到Duggan,隻能走向這通往未知的不歸路。

(不過畢竟還有第二季,這把達摩克利斯之劍至少還有幾年不會落下????)

寫了太多太多,其實最後已經變成了想到哪寫哪,文學性強但心理學含量低下????無論如何,感謝看到這裡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