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魯本·奧斯特倫德,腦子裡大多會浮現出瘋狂、直接、階級尴尬、一點臉都不給這樣的印象……一方面像極了哈内克,卻又将哈内克冷漠的刀子化作為内在的嘲諷和根本擋不住的魔法暴擊。雖然《方形》和《悲情三角》分别在2017和2020年拿下金棕榈,但作為魯本的兩大轉折點,實則也算是目睹了他“失控之路”的開啟。近十年來,聰明的魯本一直都在嘗試以一種極度藝術的形式包裝着影片商業的内核,這些包裝無疑相當成功,至少讓戛納100%喜愛,但同時也在影片裡把私貨越塞越多。可即便這樣,魯本本身的才華和野心依然不容置疑。

“魯本式困境“的構建

“我希望我的主題能更多關注到人類行為而不是個體背後的心理,關注環境的設置以及角色在層次結構中的位置。”

魯本·奧斯特倫德在《悲情三角》的采訪中這樣說道,而這也的确是他執導以來的初衷。2002年,魯本拍攝了一部名為《再做一次家人》的電影短片,将鏡頭直接對準了已經離異二十多年的父母,好笑的是執導中的魯本作為兒子始終在尋找雙方的平衡點,創造溫馨的場景讓一家人置身其中,最後卻依然迷失在雙方誰都閉口不願談及的敏感内容裡。 面對尴尬“不願談”或“不承認”這一神奇的人類舉動,大概在那時就已經深深種在了魯本心裡,直到他開始通過電影深扒促使這一舉動的原因:也正是他的電影中社會環境構成的重要性。

...
電影《再做一次家人》

魯本·奧斯特倫德不是一個電影專業出身的導演,按他自己的話來說:“我本來隻是個拍滑雪廣告片的”,所以這也是他喜歡以一場“雪崩”開始故事的原因,而這也正是魯本最常用到的“道德困境”式開局。何為“道德困境”?當個體面臨兩個或更多相互沖突的道德選擇時,因無法同時滿足所有道德原則而産生的複雜處境,其核心特征在于價值觀的碰撞與決策後果的不可逆性,多出現在責任沖突、資源分配、價值觀沖突等方面。這些道德困境在魯本中年三部曲中,也都被賦予了不同程度的尴尬,而這些也正是前文所提到的特定“社會環境”下所産生的事件,我們可以看作它為遊走在個人社會身份與社會道德間的“魯本式道德困境“,在他電影中多以以下元素推動呈現:

1、封閉的場所

2、對立的關系

3、一件尴尬的小事故

4、公開場合下不願承認的心理

以及最重要的,一個能使以上事件和内心活動連貫升級,讓雪球越滾越大最終發展為毀滅性事件的契機。

...

...
看似牢靠和睦的一家人

事故就在這樣一副本就不穩定的甜蜜外殼下到來了,一場僅僅為體驗而造的雪崩在一家人戶外用餐時撲面而來,這裡便是全片第一個情節高潮:原本淡定的男主在意識到全場人都因為這場危機開始慌亂逃竄的時候,内心的安全距離迅速崩塌,抓起桌上的手機和手套,抛妻棄子倉皇逃離。

...
...
...

整部電影圍繞這一尴尬持續進行,期間女主和同性友人對話也可以看作是兩種觀念的精彩對談:對方主張自由浪漫随遇而安,标榜不在一段關系中向對方寄予過多期待才是情緒和關系穩定的良藥;而女主在談話中表現出的質疑也笃定了在她心中那個一家之主形象的絕對性且不可動搖,間接強調了在符合社會規範條件下達成他人預期對于一個家庭完整性的重要程度。

如果以上戳破是第一次尴尬,那第二場對話就是魯本設置的觀衆底線挑戰。不出意外,女主在和另一對情侶朋友聚餐時更加詳細的再次戳破了男主的逃跑行為。

...
...

對方卻也在看到女主人放出的雪崩視頻後回房間開始了自我懷疑,從“遇到同樣的問題他是否會抛下我”,到“他是否真正認真在對待這一段關系”,一連串質疑随之而來。不管是男女有别還是代際差異,最後這位女性朋友認定她那願意抛妻棄子來陪自己度假的男朋友一定也會像男主一樣跑掉,而這确實僅僅是趨于本能。

...
...
...
...

當然對于電影中的一家人,這是不是媽媽故意為之的路數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一家之主又回來了。

羞恥是激烈的大腦活動,它甚至比生存本能更甚說起瑞典人的道德感,可以追朔到二戰時期,魯本說:“在那段時間,瑞典持續向納粹出口鐵礦石因此發了一筆戰争橫财,這也直接導緻高敏感的瑞典人始終背負着還債的心理,從而不自覺的把道德負擔背在了肩上,且有了對他人的要求和期許。”

電影《方形》(2017)中,中産對待難民所需的幫助那刻在骨子裡不走心的使命感也說明了這一點,就像《遊客》中他們的内疚和責怪并不能真的改變問題,起因多是從個人層面出發,帶來的影響也多隻是表面的和解和廉價的善意。

...
...
衆人步行下山至深夜,沒下車的浪漫情侶卻早已到山腳

這個結局設置的相當精妙,魯本最後沒有給任何一方顔面。下車的妻子和在雪崩中的逃離的丈夫沒有本質區别,他們都面對危機獨自一人離開了穩定的集體,就像男主崩潰時說的那句話一樣:我也是受害者,我是我本能的受害者。細想一下,當本能反應被扣上社會期許的帽子時,當小範圍内的社會規範将個體行為無形束縛時,無形的道德城牆會立刻被建起,一切合理都将變得荒誕無稽。

而電影中那些作為體面人的尴尬,你又經曆過多少呢?就像男主面對逃跑拒不承認的行為;就像男主一行被遊客視作“普信男”後不服氣的争論;就像女主誤傷到他人卻裝作沒看見的僥幸心理;就像女主強烈斥責并要求酒店服務生在公共區域聽到自家不和諧時需要回避。想要角色尴尬死的程度,魯本确實做到了,而在瑞典這個高度發達看似幸福的國家中,面子的重要性似乎真的有大于生命。

所以在2小時的荒誕幽默後,我們又回到魯本提出的最初難題:換成是你,你會僅僅因出于本能而逃離嗎?

視聽的單純享受

喜歡《遊客》這部電影,一部分原因是在于相較于後期金棕榈的兩部,它反而有着幹淨透亮的批判視覺,和足夠引起觀影共鳴并進行一場集體審視的方向性和可能性。就像阿爾卑斯山帶來的視覺享受一樣,全片并沒有花裡胡哨的事件發散,即便有,雪崩也是圍繞内核逐漸深入展開,同時也沒有形态諸多的類似政治正确和道德高地的審視,《遊客》像是一片淨土,而這個詞不僅僅形容整個劇情的發展,還包括這部電影的視聽的效果,也一定不容忽視。

...
...
...
(《方形》2017)

說《方形》如藝術品,一方面是真實的電影藝術:極緻幹淨的畫面,突出震撼的音效,尤其是中後部分宴會野人的那段勁爆戲,你會明白為何藝術電影都是為大銀幕而生。或許整部《方形》的觀影,在場都會有如影片裡的名流們,努力強裝鎮定,誰也不想成為那個看不懂行為藝術的“蠢貨”。

...

如果說《方形》是影片中的藝術品,那《悲情三角》就像極了影片中俄羅斯富豪的發家“屎”,也扯開了這塊将商業片的内核包裹得嚴絲合縫的藝術遮羞布。全片為了制造密集笑點被看作是上演了一場淺薄的富人出糗大雜燴,大多數影迷都認為魯本在為了迎合市場,不僅迅速開啟明星的啟用同時也正在放棄獨立深度的思考。他高調的揚言:“我想讓我的電影觸及更大衆的群體,并讓他們改變對待現實生活的态度,改變自己的行為。”然而這部三角對立式的諷刺說教真可取?僅存表面的諷刺就像停留在短視頻裡的精彩梗概一樣直截了當且過目即忘。

...

下一部電影叫做《娛樂系統已崩潰》,它發生在長途飛行中,從倫敦到悉尼或其他地方的15個小時的航班起飛後不久,乘客們就聽到可怕的消息:娛樂系統崩壞了。

不出意外,2026年的戛納又會出點什麼意外。而由于去年有明星在社交平台上吐槽過飛機娛樂系統癱瘓并不滿其積分賠償一事,又讓多少人希望這是他的最後一部電影呢?畫風承接大師羅伊·安德森,故事延續偶像邁克爾哈内克,但比起戛納愛他愛到死去活來的親生子程度,觀衆們實則也隻會在瘋狂期待和破口大罵兩側極端瘋狂橫跳。

與制片人夥伴成立制作公司的時候,魯本說過要做一家“說實話”的電影公司,用電影盡情挑戰觀衆底線。事實上,後半句似乎是做到了,而如果這就是“不撒謊”的代價的話,那還是希望魯本早日回歸叙事本身,哪怕隻是回到《遊客》時期的初心,收一點自戀,多一點真誠,也不妨礙他保持野心。

*以上内容來自個人非專業角度感悟,感謝閱讀*

原文鍊接:https://mp.weixin.qq.com/s/VRm0vqUwsKvKSXmcX3-b9g

遊客資源:https://pan.baidu.com/s/1Zk3Bc0hgkGoqLdTDzvAyqA 提取碼:L9F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