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上海電影節擺着那麼多中外片子，獨獨去搶了陳逸飛的《逃往上海》和《海上舊夢》。因為覺得這兩部在别處看不到，豆瓣評論更是寥寥，算是難得一見的。
《海上舊夢》全長一個多小時，好些人中途退場。太年輕的觀衆、對上世紀上海沒點情愫，的确會看不下去。
知曉這部片子，還要從新開的上海博物館東館說起。在其中的海上書畫館，有一面牆反複播放一段影片，時長10多分鐘吧。我初見時覺得驚奇，拍的都是上海老建築，90年代音畫風格，以前從未見過，昏黃潮濕的畫面有點像很多年前看過的《人約黃昏》，想上博哪裡搞來這麼好的資料片。末了放出字幕，是來自陳逸飛作品《海上舊夢》，我竟然猜對了一半。
所以，當看到今年上影節有“舊夢”，便覺得一定要買，再捎帶了《逃往上海》。
通過三場放映，最新的評論都說“舊夢”裡充斥了“登味”“男凝”，是沒錯。不可否認，陳逸飛是非常優秀的藝術家，從《玉堂春暖》《浔陽遺韻》等仕女畫中，都可以看出他的“好色”。
看過的人一定會同意，《海上舊夢》是陳逸飛寫給上海的一封情書。他想記錄很多，也想說很多，但可惜他已無法為我們再解讀。我也始終試着去結合上海的近代曆史，去解讀這每個片段。
穿旗袍的女主角：代表了百年上海的一個小康家庭的普通女人，或許還帶點導演母親的影子。結合片頭的石庫門弄堂相遇，導演或是在塑造《雨巷》裡“丁香一樣的結着愁怨的姑娘”。而陳導始終是一個旁觀者、穿越者，隻能在不遠處觀察，卻不能觸碰。
小孩子出生、孩童們蒙眼：象征民國之初，各種人對國家和社會未來的探求摸索。
裸女與畫闆：導演對上海美術專科學校的緻敬，該校在國内首開裸體模特寫生，撕碎的畫布象征了學校因為遭到社會抨擊，這很容易聯想到《畫魂》（1994）。
洋人聚餐：象征西方殖民者。在文件上手寫洋文，或是象征《南京條約》等不平等條約，使得上海對外通商開埠。然後洋人吃西餐，穿插了紡織機器等畫面，象征外商資本在中國攫取财富的同時，也帶來了先進的生産方式。我聯想到了《三毛從軍記》（1992）裡有一段日本軍官一邊刮分裱有中國地圖的蛋糕，一邊看戰況片。
洋人赤膊：西餐快吃完時，白男們的西裝上衣突然消失了，相信很多觀衆都莫名其妙。最後隻剩陳導一人坐在主座上。我試着解讀為，50年代朝鮮戰争後，上海收回、接管外國企業和外國人房地産，相當于這些西方人最後都“光着離開”了。
會樂裡、煙槍、幫會等：這一組集中展現舊上海的社會弊病。會樂裡，舊上海著名的煙花地。人群向幫會大佬磕頭，流氓在大世界追女主角，都是意味曾經猖獗的幫會勢力。
女主角被男人們擡起：這已到片尾，也該象征民國上海的終結了。赤膊的人群爬上火車，或是意味時代大潮來到，有的人要離開。女子沒有上車，而是被男人們擡起。或是象征上海解放，女子作為一個普通人，将裹挾進入新時代，工人階級正成為這座城市的新主人。
強行解讀完畢，另外我覺得有一點很有趣。相比于現在武康大樓前人潮洶湧。陳逸飛恰恰更喜愛石庫門弄堂，幾乎沒有多少梧桐區老公寓的戲份。就算拍了淮海中路的宋慶齡故居，也不願給對面武康大樓一個鏡頭。
我狠心給《海上舊夢》打兩星半。這是一部不錯的風光片，珍貴的時代影像記錄。就好像在紀錄片《時代逸飛》裡，陳導的兒子說，後來要拍舊上海的人，都會去看這部片子。這也是絕唱，現在和将來都不會有人再願意耗費心力和金錢去拍這樣的長片。城市在變，有的變新了變光鮮了，也有的消失了；人也在變，就好像在片子裡還能看到老太絞面、茶館飛毛巾，現在已看不到了。現在能放在博物館裡播映剪輯版，我想這是《海上舊夢》最适合的展示方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