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電影中,“盲博士”Kent Clark這個角色給我留下的印象格外深刻。身為盲人,Kent不光能獲得天文學博士學位,還成為了SETI(Search for Extraterrestrial Intelligence)項目的領軍人物。

“盲人天文學家”——這是一個注定有些傷感又令人難忘的設定。盡管Kent從未見過天空的模樣、感受不到星辰的光芒,這依然阻擋不了他對科學的追求、分毫無法削弱他對宇宙與天文學深沉的愛。同時,William Fichtner的表演又賦予這個角色以溫柔、脆弱的感性的魅力。他微微低着頭,一隻手放在胸口的衣襟上,一個人靜靜地通過脈沖星的噪音聆聽着浩瀚的宇宙——這幕場景一閃而過,卻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腦海裡。得知Kent Clark确有原型——Kent Cullers——時,更讓我深受觸動。他是美國第一位盲人物理學家,也是世界上第一位自出生起就完全喪失視力的天文學家。

以下内容翻譯并整理自我能搜集到的有限的有關Kent Cullers的資料與文章,包括Cullers的生平介紹、Cullers本人與該片幕後的一些聯系、Cullers的研究内容及其對地外文明的看法等。曆時5h完成資料的收集與整理,希望有更多的人能對這位默默無聞的傳奇人物有所了解。如有錯漏歡迎指正與補充。

...
1

1949年7月21日,Kent Cullers出生于俄克拉荷馬州(Oklahoma)的埃爾裡諾(El Reno),父親是一名油田工程師。由于早産,他被放置在一個充滿純氧的氧氣箱裡。氧氣挽救了Cullers的生命,卻剝奪了他的視力。氧氣箱中過量的氧氣濃度在幾個小時内就完全破壞了他的視網膜,導緻他完全失明(過度吸氧造成此病變的發病率約為20%,一旦發展到晚期,緻盲率幾乎達100%)。

...

現實是殘酷的,但Cullers的父母堅信,兒子一定會長大成人,并能夠做到常人所做的一切。

要做到這一點談何容易。當7歲的Cullers一次次從樹上摔下來,又一次次頑強地爬上去時,他的父母簡直懷疑堅持這樣的信念是否太過冒險。不過,Cullers憑借他超凡的平衡感和毅力,最終一次次成功突破了在旁人看來作為一個盲童所能做到的極限。 “他似乎能夠憑感覺知道物體的位置,仿佛體内裝着一個雷達”, Cullers 的父親回憶道。

小時候,Cullers最喜歡自行車比賽。他說:“這很容易做到,從來沒有人說過盲人不能騎車。”有一次,Cullers同鄰居的孩子賽車,他一聽到“跑”的口令就一下子沖到前面,結果撞在了一輛停在路旁的汽車上,頓時口流鮮血,幾顆牙齒也松動了。小夥伴們個個大驚失色,可當Cullers掙紮着站起來以後,第一句話卻是:“我赢了!”就這樣,卡勒斯與鄰居們逐漸建立起常人間的交往。

...

50年代,大量早盲和近乎失明的兒童的出現迫使教育體系進行調整,将失明學生納入正規班級,并向學生提供觸覺輔助和盲文特殊幫助。此外,家庭、朋友和社區的支持也成為了Cullers戰勝失敗與挫折的法寶,并使他擁有了一個快樂的童年。

Cullers小時候,他的父親常讀天文學書籍以及像亞瑟王和圓桌騎士這樣的魔法故事給他聽,這培養了Cullers的求知欲,并在他的心裡種下了一顆成為物理學家的種子。8歲時,Cullers就學會了打字。11歲時,他拿到了業餘無線電執照——這樣他就可以與世界各地的人交談。在父親的鼓舞下,他開始夢想着另一個世界。“我會想象着伸手觸摸一個冰冷的星球”, Cullers回憶道。

...

高中時,Cullers一家搬到了加利福尼亞州(California)的坦普爾(Temple)。Cullers是1500名學生中的15名盲人學生之一。他的成績十分優異,是全國優秀學生和班級優秀畢業生代表。

進入大學後,Cullers最初在波莫納學院(Pomona College)學習心理學,但受興趣驅使,他頂着巨大的阻力将專業改為了物理學。當他進入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UC Berkeley)的研究生院時,Cullers遇到了另一個問題——教授們通常寫的比說的多。“我隻聽到粉筆在黑闆上劃劃劃劃的聲音”,他回憶道。盡管條件艱難,Cullers最終通過盲文、錄音機和耐心的朋友的幫助克服了這些困難。1980年,Cullers在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物理系畢業,獲得了博士學位。

...

Cullers的職業生涯與計算機的發展并駕齊驅,電腦為他的發展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大學畢業時,他已經可以通過手指下面的振動針“閱讀”電腦屏幕上的内容。Cullers說:“科技的發展讓人們感到自己是有價值的,是社會的一部分。在适當的幫助下——從無技術到低技術再到高技術——盲人可以獲得更多的自信和能力,他們也可以像其他人一樣高效地工作。

當Cullers在1980年獲得博士學位時,SETI(Search for Extraterrestrial Intelligence “搜尋地外文明“)已經開始作為國家航空航天局(NASA)下的一個聯邦項目。Cullers知道這是他的使命。從那時起,他就一直緻力于從外太空泛濫的宇宙噪音中提取規律并尋找意義。

1985年到1990年,他是SETI研究所目标搜索信号探測小組的組長。他開發了先進的計算機算法,用于檢測來自遙遠的類地行星的連續脈沖信号,區分來自天空的自然信号和智能信号。

1990年到1994年3月,他是美國國家航空航天局HRMS (High Resolution Microwave Survey“高分辨率微波測量”)項目的信号檢測子系統管理人,負責監督高分辨率微波系統的信号檢測及相關硬件和軟件的開發。該項目位于加利福尼亞州莫菲特場(Moffett Field)美國國家航空航天局埃姆斯研究中心(Ames Research Center)。

1993年到1994年3月,Cullers同時領導SETI的研究和技術工作,并管理所有數字數據處理設備的升級和複制。1993年10月,美國國會取消了NASA的HRMS項目,但Cullers仍然參與了“鳳凰計劃”( Project Phoenix),即SETI研究所繼續進行HRMS項目的目标搜索部分。他于1995年10月從NASA辭職,重新加入SETI研究所,擔任“鳳凰計劃”項目管理人。

...
2

Cullers認為,在許多方面,生為盲人比在你學會依賴視力之後失去視力要容易得多。他可以踢足球、騎自行車,車庫裡還有一副屬于他的彈簧高跷。業餘時間裡,他熱衷于下國際象棋,也喜歡演奏吉他和鋼琴。Cullers從未将自己視為一名殘疾人。

...

“數學的形式驚人地相似”, Cullers表示。通過探測來自恒星的無線電信号含義的同樣的數學原理,他發明了一種技術,可以在乳房X光片中發現早期乳腺癌。

Cullers與前妻(逝于1992年)有兩個孩子——Allen和Melissa。他和他的第二任妻子Lisa Powers結識于波多黎各。Powers是一位攝影師,因拍攝NASA發射新型射電望遠鏡而與Cullers相識。她曾為Cullers拍攝過一部紀錄短片。

...

1996年,在該片的制作過程中,Cullers為Jodie Foster的技術場景提供咨詢,并寫了一些台詞。他還參與了Kent Clarke這個角色的試鏡,但最終該角色被William Fichtner獲得。“我不是一個足夠好的演員來扮演我自己”,Cullers三分沮喪七分打趣地表示。

天體物理學家Mark Griffith于1995年在澳大利亞和Cullers一起工作了幾周。Griffith回憶道:“他具有令人驚異的能力。當他在筆記本上打字時,他看起來就像鍵盤上的Stevie Wonder(盲人,美國黑人男歌手、作曲家、音樂制作人、社會活動家,擅長多種樂器,如電子琴、鋼琴等鍵盤樂器,是一名全能藝人)”。

...

在Cullers辦公室的牆上,挂有一幅空白的美國地圖,各州的輪廓以浮雕小凸點的形式呈現。與有視力的人相比,Cullers與世界的互動方式不同,他對事物的想象與感知也不同。“我可以想象同時看着整個世界,”他說。Cullers很容易談到失明的感覺,以及他如何感知别人看到的東西。“我知道了看到太陽和感受它的熱量之間的區别”,他說。“我對顔色沒有概念,我隻知道顔色的波長”,這些差異可能促成了他的物理學家的直覺。“我用不同尋常的方式描繪圖像的能力使我能夠快速、直觀地解決數學問題,同時,在大海裡撈針是一個令人興奮的智力難題。這就是我的日常生活。”

...
3

Cullers是全世界分析數千萬顆恒星信号的前沿,當他談到尋找外星人時,這不僅僅是“天方夜譚”。 “我們正在尋找聽起來像智力的複雜的東西”, Cullers說。“如果科學家發現了外星人,它會是什麼樣子?不像我們。但如果你相信物理定律适用于宇宙的其他地方,他們的技術像我們一樣的可能性會很高。”

在一個引人注目的演示中,Cullers拿出了一個黑盒子,播放一系列有規律的滴答聲,就像節拍器一樣。這種點擊是脈沖星的聲音,一顆超新星遺留下來的旋轉中子星,當一顆普通恒星燃燒了所有的燃料,爆炸成為一顆超新星時産生的。在古埃及人建造金字塔之前一個月左右的時間裡,它就像十億個太陽一樣明亮。原恒星的灰燼在旋轉時仍然發出微弱的信号,就像一座燈塔。當人們第一次發現這些信号時,因認為這種有規律的信号一定是智慧的象征,他們把它們稱為“小綠人”(Little Green Man)。稍後,Culler播放了一段點擊稍快的錄音。“我們簡單地認為這是一個智能信号,”他說,“直到我們發現這是來自路邊的雷達信号……” Cullers開發了數學公式和計算機程序,以将信号中的噪音分類,該技術甚至得到了好萊塢的認可。

有如此多的恒星,科技發展如此迅速,搜索速度也在加快。Cullers說:“在我的有生之年,我們将從搜尋數千顆恒星發展到數以百萬計的恒星。計算機能力增長如此之快,搜索100萬和10億之間的差距隻有大約15年。新的望遠鏡更加靈敏,可以同時看到天空中更多的方向。“龐大的搜尋工作需要電腦。計算機具有人們所沒有的耐心和敏感性,而計算機和大型望遠鏡陣列正是發現外星人的關鍵。‘以防萬一’,SETI的人在冰箱裡放了一瓶香槟。”

Cullers滔滔不絕地說出天文數字,暗示其他地方的生命是不可避免的。“宇宙中的星系可能和我們銀河系中的恒星一樣多。銀河系中有4000億顆恒星。SETI正在大規模收集來自像我們太陽這樣的中等範圍恒星的無線電信号,這些恒星可能大到足以維持生命,并且持續足夠長的時間來發展。如果所有恒星中有10%符合條件,那麼僅在我們的銀河系中就有數十億顆恒星。如果一半的恒星都有行星,那麼銀河系中可能确實存在一些其他的發達文明。” 其他大多數科學家也都相信有智慧文明存在。“尋找外星人是一個宏偉的目标,如果我們成功了,我們将證明智慧的存在是宇宙中的普遍現象,人類也會明白自己在宇宙中所處的位置。”

2005年,Cullers博士從SETI研究所退休。

2009年3月7日,幾經坎坷的開普勒探測器終于在美國佛羅裡達州卡納維拉爾角(Cape Canaveral)空軍基地發射升空。在尋找可能存在生命的行星的9年間,開普勒探測器一直使用着Cullers幫助開發的算法。

2021年7月17日,Cullers逝于檀香山,享年71歲。

小行星35056以他的名字命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