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滋病主題電影大約從上世紀八十年代中期起逐漸形成了酷兒電影的核心議題之一,在此之後有很多令人難忘的經典影視作品(諸如《天使在美國》、《費城故事》、《離别秋波》和《平常的心》等)開始走進大衆視野。而這部英國電視電影誕生于90年代末,當時新型藥物雞尾酒正開始扭轉艾滋病患者們“必死”的沉重宿命——但生處那個時代的人們又何嘗能感悟到曆史進程,不管是現實還是劇中的同性戀們都對社區日益上升的死亡案例而蒙上深深陰影。

正如電影裡衆人陪伴艾滋晚期的拉蒙度過瀕死的幾個小時中對值班護士說的那樣:“你怎麼知道(他聽不到)呢?我們以前都是這樣做的。”這些現實悲劇,是當時的酷兒群體每天都不得不去忍受與适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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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的故事發生在1995年英國倫敦一家被這場世紀瘟疫“屠殺”着的舞蹈團中,在劇團的創始人和繼任者們都先後因病離世的背景下,靈魂編舞師露娜那日益發展的阿爾茨海默氏症更預示着劇團的夜幕将至。托尼奧(傑森·弗萊明 飾),這樣一位年輕狂野、才氣縱橫的天才舞者,在經曆了好友導師相繼因艾離世、劇團解散指日可待、自己也艾滋陽性等重重的毀滅性轉折後,卻仍決心竭盡全力地向生活與事業宣戰,與劇團共同将昔日飽受争議的同性主題芭蕾舞劇《豔陽情》( Indian Summer)再度搬上舞台,重登市場熱門。

就在拉蒙的葬禮上,他與拉蒙的治療師傑克(安東尼·舍爾 飾)擦肩而過,對方是一個沉默内斂且體重超标的中年男人,與托尼奧這樣活色生香、纖細動人的金發美人顯然活在兩個世界裡。

除了體型與性格,這兩個男人在面對艾滋上也截然不同——托尼奧為了能盡情跳舞到生命的最後一刻,甚至敢拒絕服用抗艾藥物;而傑克盡管艾滋陰性,但作為社區抗艾治療師的他卻因日益增長的艾滋病例與入不敷出的公益基金而忙得焦頭爛額,除了酗酒不止外,他的自我毀滅傾向更時不時的發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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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是如此的對立,但性感舞蹈家與悲憫治療師之間這段不太可能卻又可信的浪漫關系卻在一輪輪的情感博弈中生根發芽……當托尼奧把好友們的骨灰扔進美麗的愛琴海後,相互指責卻又相互依靠的兩人在以殘缺美著稱的希臘廢墟裡得到了情感的升華。

事實上,我們總該感謝那些有力量和勇氣去記錄并傳遞時代記憶給給公衆的人們——導演南希·梅克爾(Nancy Meckler)顯然就是這樣一個了解故事、演員和觀衆的卓越才女。她将那些時而诙諧幽默,時而嚴肅沉重的生活瞬間細緻而誠實地與電影相融一體,這在以往的傳統同性戀電影中并不常見。

艾滋病顯然是電影的重要母題,但它卻并沒有将全部焦點奪走。從本質上講,這部電影誠實而細膩地講述了托尼奧和傑克之間的這段愛情故事。它是記錄了人們在艾滋病中死去,但它放棄了詳述病态,選擇給電影裡每個角色繼續生活的希望,也給了屏幕外每一個觀衆喘息的機會,更多的去關注這兩個截然不同的人如何處理好親密關系中會出現的隔閡與矛盾,而艾滋病恰好隻是這些障礙的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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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英俊舞者的半路情人,傑克顯然不是一般同影愛好者們所期望看到的電影角色:中年矮胖、秃頂且相貌平平,盡管他是一個開朗大方且全身心投入公益事業的高尚人士——但親愛的,這裡不是《感動英國》的分會場。總的來說,必須感謝編劇與演員們真實而動人演出,讓我們觀衆得以理解到兩個并不相襯且傷痕累累的靈魂是如何攜手成為人生伴侶的——事實上,你甚至可以說這是性轉版《美女與野獸》。透過這兩位直男演員在一場又一場機靈對話與浪漫場景裡的逼真表演,我們看得出他們真正挖掘出了彼此角色内核裡的激情、溫柔、體貼與有些殘酷的坦誠。傑克知道他們的關系源于托尼奧對死亡的恐懼與寂寞而非愛情,托尼奧則知道傑克對自己或許隻有肉體的迷戀而非心靈。而當情感開始聚攏時,率先崩潰了的傑克無措地推開了托尼奧……因此不同于其它的常規浪漫作品,這部電影也在真實探索着同行們總在回避的議題之一,即愛情的不确定感和沖突的矛盾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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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對戀人與我們所有人一樣,都是痛苦而不完美的人,而非主流好萊塢電影裡那些潇灑度日的歡樂喜劇人。在這裡,即使是幫助他人治愈創傷的治療師也無法優雅地處理好自己的創傷。這樣一段雙方都意想不到的關系,一旦得以滋長,就開始試圖推開對方,但随即又進一步拉近彼此的距離;最終這對“沒有将來”的情侶檔從幹柴烈火到相濡以沫、從矛盾不斷再到攜手相伴。這離不開兩位演員的出色表演,是他們讓故事變得真實可信,而非矯揉造作的亂點鴛鴦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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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句題外話,我想看過這部電影的人都很難不被傑森·弗萊明的别樣魅力所折服——優雅身段與深沉嗓音的加成使他肆無忌憚地散發着性感,即使抛開後續令之名揚全球的《兩杆大煙槍》,在本片裡他已然具備出演各類電影主角所需的全部先天條件。

此外,電影裡值得表揚還有這兩個角色——黑人女孩戴安·帕裡什(Diane Parish)飾演的女同性戀米莉與傳奇女星多蘿西·圖汀(Dorothy Tutin)飾演的編舞師露娜,整部電影因她們的精彩表演而增色良多。

米莉與托尼奧的“黑白姐妹花”組合将酷兒間的感人友誼再一次的呼應起來,而這兩個情場失意人孩子氣般的試圖開啟“天打雷劈”副劇本的經典橋段更是全片的喜劇高光之一。作為舞蹈團的母獅代言人,這位被老年癡呆摧殘的昔日領袖露娜一句“不必恐懼年華老去”道出了各路老齡藝術家的心酸。

像這樣一部半愛情喜劇電影,如果你是諸如《美好事物》、《真愛無崖》、《我愛的男人》或《鶴遺失的語言》等衆多小成本佳作的同影愛好者,那麼你真的應該關注一下這部《我舞故我在》。它以一種非常内斂的方式來處理艾滋病議題,盡管有悲傷與苦樂參半的時刻,但電影的整個基調是溫柔甜美的,所有的角色都因各自的生命力而顯得可愛且讨人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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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一部對白優雅,表演優秀,配樂優美的用心之作,自然值得筆者花費兩天的時間來調軸聽譯與反複校對。

2024年5月,【彩雲自譯】同影專欄的第13期收錄作業正式完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