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インタビュー】濱口竜介監督が明かす、特異な成り立ちの「悪は存在しない」に込めた真意

渣翻:我(歡迎各位老師交流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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濱口龍介導演(右)和主演大美賀均

濱口龍介的《邪惡不存在》在今年的威尼斯國際電影節中獲得了評委會大獎。他接受了在前作《駕駛我的車》時曾合作過的音樂家石橋英子的委托,本次策劃的原點是為她拍攝現場演出用的影像,但最終拍成了這部作品和演出用的影像作品《GIFT》兩部影片,它們各自獨立存在。

故事以長野縣某個自然條件得天獨厚的小鎮為舞台,描寫了計劃在當地建設豪華露營區、領着政府補貼的東京演藝公司,所派遣來的職員和當地居民對峙的情形。前作曾獲奧斯卡最佳國際影片獎,這位導演的新作在威尼斯現場引起衆所矚目、影評人總體也給予很高評價。

這部構成特殊的作品中所傾注入的真意,我們在威尼斯的現場請導演講了講。(采訪、文/佐藤久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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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部作品原本以石橋英子老師的委托為契機、想請您拍攝用于現場演出的影像,然而最終拍成了這部作品和默片形式的《GIFT》兩部作品,請您講講這中間的經過。

大約兩年前、接受石橋老師的委托時,因為我自己完全沒做過給音樂用的影像,也不清楚要做個什麼樣的東西比較好,在進行各種溝通的過程中,我才明白似乎石橋老師是真的覺得依我自己平常地來拍就好了。雖然不知道最後會拍成什麼樣,但至少在影像素材這方面,我想要從平時那樣的拍法着手。我最後考慮的結果是,寫一個這樣的故事:影像會是也可以用于音樂的那種類型,由它拍出的素材最後提供給現場演出使用不也很合适嗎。但是在拍攝期間,每一位演員都非常出色、他們用聲音表現出的東西也讓我深有感觸,因此我想讓觀衆也能聽得到這些聲音。但是把這些内容還留在石橋老師的現場演出裡就有點奇怪了,所以也在取得石橋老師許可後,把它這樣原原本本、作為一部電影完成的就是《邪惡不存在》;而使用了其中素材、作為用于現場演出的默片完成的就是《GIFT》,就是這麼一回事。

——《GIFT》片中,應該不隻是單純地滾動着無聲的影像吧?

是的。《邪惡不存在》的片長是106分鐘、《GIFT》片長是74分鐘,所以或多或少會有删減的部分、有順序的不同、使用的鏡頭和素材也會不同。不過,大體上來說還是同一個故事。隻是剪輯有很大區别,因此會有别樣的故事體驗;音樂原本就會在那一邊出現,因此我覺得會帶來完全不同的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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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這次的策劃,您剛剛講到“全部是從視覺上的考慮開始着手的”,那最初石橋老師的音樂給濱口導演留下了怎樣的印象呢?

是啊,首先是從“自己拍的東西要怎麼才能和石橋老師的音樂對應起來”這樣的地方開始,那時候就覺得自然是最好的題材了吧。我認為石橋老師音樂裡帶着的那種纖細、那種無法由自身作出解答的感受,可以在大自然永續不變的蠢動中——諸如水、風、樹木、光線的蠢動中表現出來。本來的那些音樂最終在這部作品中用了七首左右,但它們并不是全數完成的狀态,大約有三首是以demo、或者好比說是以這樣感覺的形式給到我們的。因為這比起在《駕駛我的車》時給我們的東西,二者從印象上來說很不一樣,所以會有“最後的成品會是這樣的嗎?”的印象。我很難用語言表達,不過這些音樂基本上也不是表現得極其明晰的東西。舉例來說,我覺得它不是采用音樂上邏輯化的和弦進行、用飽含感情的和聲來表現、要刺激聽衆的情感的那種音樂,而是更晦澀難懂一些的東西,它是由各種各樣的聲音組合起來、這些聲音之間相互影響着,能夠徐徐開啟我們感官的那類音樂,所以我覺得影像也必須得是這一類的東西吧。比起明确地解決事件、明确地給定意義,不如延續着某種蠢動、而那種蠢動将在畫面中連結起各種各樣的關系,上面說的這些也是我對于影像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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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其實大自然也不是片中的主人公,不如說影片是以其中無所适從的人類之間的關系為中心的;在中段有關于“豪華露營”的會議部分,呈現出了可以說是紀錄片一般的樣貌。您是否為這種不知何去何從的緊張情緒和人際關系注入了批判成分?

雖說片中會有所謂觀看自然而治愈心靈的體驗,但對一部電影來說,光拍自然環境的話肯定會很無趣。那就是人類要出場的理由。然後,依我自己的感覺,如果把人類置于現代的自然環境之中,就絕對會産生環境問題吧。我必須要把人類描述成是闖入自然中就會做出破壞的存在。隻不過我覺得與其說這是一個很嚴重的問題,不如說這就是我們大家在日常生活中的所作所為。因此我不可能全盤否定這些行為,在考慮“要怎麼來調節這些呢”的時候,我覺得從根本上來說對話是很有必要的。但要問這個社會會不會重視這種對話的話,就肯定不會了吧。其實為了制作這部作品,當我在石橋老師平常工作的地方探訪的時候,那裡發生了和這部電影裡描述的一樣的事情。我覺得它的有趣之處在于,按照我描寫的内容來看,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一份實在是粗制濫造的建設計劃,受到了村民們鋪天蓋地的批評,以至于提出計劃的一方走投無路。我最早聽他們講這些的時候,會覺得這事也太無聊了,但其實這樣的事情各地都在發生着,所以我會覺得這是社會的一個縮影。

——結尾的場景給人感覺有些唐突,聽說海外的影評人之間也在議論“那個結尾的意義是?”。它存在的意義,是有意要混淆觀衆的視聽嗎?

比起有意要用那樣的方式收尾,我是先自然而然地寫出來了。在那之後我經曆了一個過程,是要讓自己去理解那個寫法。雖然自己内心的想法并沒有全部轉化為言語,但對整體的結構而言,我覺得那樣寫也不是那麼沒有收束性。隻是,如果認為電影就是要給出什麼答案、把電影會不會給出答案作為觀影時最關心的事情,那我認為作為一個影迷,這種思考方式未免有點貧乏了。電影并不該是要回答什麼問題的,非要說的話,也沒有到問題層面那麼誇張,但因為我想鼓勵我們大家和無法解決的問題共生,就覺得沒必要再給出什麼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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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片名也是反語的表現,但有着很深的意涵呢。

所謂的“邪惡不存在”,雖然不能說那就是普遍的真理,但如果是剔除了某一面之後再看,我覺得就可以這樣說了。這一點在人觀察自然時就會很明确,比方說不會有人認定海嘯是邪惡的而譴責它。雖然自然界慣常地存在着這種暴力性,但我們基本上不會把它看作是惡行。如果隻看自然界,邪惡就不存在;如果把人類單純地看成自然界的一部分,邪惡也同樣不存在,雖然有這樣的論據,但另一方面似乎大家都不這麼想呢。我想這大概是因為,我們從自己的生活中切身感受到了“邪惡确實是存在的”。我覺得這部電影中的内容在某種程度上撷取了生活中的感受,結果卻是給标題和内容之間制造了緊張關系,我期待着這能讓大家來思考在平日中不會考慮的事情。

——雖然是個很籠統的問題,對濱口導演來說電影是什麼呢?有很多會說“電影就是情感”、“就是講故事”這類話的導演,那濱口導演對電影有怎樣的希求?

我也正覺得電影就是情感。但另一方面,我從未覺得故事是電影的本質。隻不過我也理解,如果有了故事,演員就能更容易地發掘情感,所以我把故事作為演員表演的基礎來構築。

——濱口導演的電影中常常會混用業餘演員和有表演經驗的演員,那您對演員有什麼樣的希求?

老實說,演技和經驗其實沒什麼關系;演員們要花時間做準備,從中徹底領悟出自己是出演這個角色的合适人選、然後自發地做出行動,這對任何人來說都是很重要的。在朗讀劇本時,我經常會說“讀這裡的時候别帶感情”;但在現場實拍時,我從不會要求他們不投入感情,而不如說是會向他們傳達“用在場景中真實感受到的情緒來表現也沒問題”。那樣做的結果,就是在實拍時他們自發地行動、為“這句台詞還能以這樣的方式來講嗎”而驚歎,我會非常感動。

《邪惡不存在》預定于2024年黃金周上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