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民于水火,解民于倒懸”。消防人乃至一些特定公職人員被新聞媒體加上了一層濾鏡,被普羅大衆送上神壇。以往我們隻看到他們的高大上、偉光正。他們不回家、不管事(家裡的事)、不休息、不會累、不看病……毫不顧及自身,不以家人為念,一味心系群衆。他們是神勇鬥士、銅牆鐵壁嗎?不是的。終于有一部劇粉碎他們虛幻的光環,展現消防人職場生态,塑造有血有肉的消防人,揭露他們真實的困境。

第一重困境:制度的桎梏。

政府各部門權責不明、界限不清、屍位素餐,把爛攤子都甩給了消防,這是外因。繁瑣的規程和定式、陳舊落後的裝備、不斷被縮減的經費,導緻工資微薄、人手不足、培訓欠缺,這是内因。内外雙重夾擊,消防人除了打火主業之外還要捕蜂捉蛇,處理一地的碎璅雜亂。本身就挑戰着晝夜颠倒的生理極限,他們一腔孤勇拿青春換、拿身體拼、拿性命搏,體力嚴重透支。制度不是他們的保護傘和安全屋,反而将他們推出門外、持續暴露于危險之中。

第二重困境:他人的不解。

這是一份可以觀察世界參差的工作,這是一個可以欣賞人類多樣的窗口。手機掉落電梯井報稱被困電梯要求消防人員撿起、被反鎖門外不讓破門要求消防人攀爬鄰居窗戶、消防破門後要求消防賠償門的費用、曬被子掉落16樓空調外機要求消防出動雲梯車、謊稱有人要跳樓跳海跳橋其實隻是小情侶吵架……消防人以雷霆萬鈞之勢沖鋒陷陣,很多時候隻為了些雞毛蒜皮。

拒絕就是推诿,拖延就是失職。宵小之徒化身救援專家、研判高手,對消防人頤指氣使,消防人動辄得咎。甿庶無理要求不被滿足或者稍不順意就辱罵、投訴、新聞爆料。領導的倒戈相向、媒體的群起圍攻、民衆不明就裡指責和謾罵,也對消防人産生了一種隐形的傷害。消防人含冤抱屈、百口莫辯。一開始的匆遽、憤懑、抗争,瘋狂砸向制度的掣肘、職業的瓶頸、人性的藩籬,統統石沉大海。歸屬感、成就感、正義感即将消磨殆盡,這是一份快被“恥感”裹挾嚴實的職業。卑微的服務行業從業人員,聲音必須熱情洋溢,态度必須低聲下氣,細節必須無微不至。終身追責,達摩克利斯之劍高懸,如影随形的狼狽凄惶和小心翼翼,俨然已成為職業的常态。

遑論父母陪伴缺失、家庭教育缺位,特殊的工作時間已經讓多少消防人找不到對象以緻朋友都寥寥無幾。國家法定節假日和正常周末,重要人生時刻和關鍵時間節點,需要的時候總是不在。人們習慣歌頌偉大家屬的默默忍耐和多多擔待,無視背後的争吵、淚水和心酸。連家人都不能換位體諒,甚至對自己惡言相向時,消防人所有的心理防線全面崩潰。

第三重困境:内心的煎熬。

尼采:“人跟樹是一樣的,越是向往高處的陽光,它的根越要紮向黑暗的地底。”

急、難、險,消防人一馬當先、舍我其誰。心火塊壘,目下眼塵,消防人日常接觸社會的陰暗面,囤積一堆負能量,對世界的失望有增無已。

“如臨深淵,如履薄冰”。地位不高,責任很重,身系安危,戰戰兢兢。自我施壓着搶險救援、扶危濟困、守正不桡是使命和天職,卻沒人告訴他們如何排解重壓、舒緩痛苦情緒自救。一次次的無能為力、一趟趟的無功而返。所不能及者即使已拼盡全力,事後依舊忍不住苛責自己,成為夢魇心魔。PTSD具有一定的時間滞延性,又有誰來及時介入、篩選幹預?就像置身于偌大的羅馬鬥獸場,座無虛席無人可說,脆弱與無助蠶食着破碎的心靈,危險卻步步逼近。你永遠不知道哪一樁事件、哪一次出動就會成為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不要讓消防人的眼淚成為最後一滴淚,不要讓消防員噬火而生。請給消防人予尊嚴,給職業予榮光。讓消防人不獨為職業争品格,亦為天地留正氣。無窮的黑夜裡,無盡的黑暗裡,滅了衆人的無明之火,重新燃起自己的初心和熱忱,并且光明永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