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看《比海更深》,看得當然很舒服。裡面“就是因為從不會愛一個人愛得比海更深,才活得下去,才活得開心”這類的句子當然會有完全的共鳴。諸如此類的“情深不壽,慧極必傷”心理結構受用已久,高度認可。常覺自己雞零狗碎的生活裡有一種悲怆,尤其擅長自己感動。我不僅感同身受,而且甘之如饴。
這麼想沒什麼不好,其實這種文化心理其實恰恰是東方美學的核心特征,在文學,電影,戲曲裡不斷的被印證加強。不過現在身處異質的文化環境裡,跳出來再看,卻又有新觀念。
從語言哲學角度講,這種命題是自我封閉(self-sealing)的,命題本身不接受證僞,不可被經驗事實否定,其“真”僅成立于語言的邏輯形式中,而非現實經驗中。本質上是美學命題僞裝成經驗命題的修辭結構。它用“叙事共鳴”來代替證據,用“語義以及結構對稱”來制造命運的必然感。而且有fatalism的文化母題隐隐呼應,把它和物哀之類的東西連接到一起,高度自洽了。
再放在強調“healing is possible ”, “Love is love”, “vulnerability is a gift”, “accept who you are”的美式自由派價值觀裡,“情深不壽,慧極必傷”顯得有點突兀。如果講給一個中産白女,她會很難定位這句話在她認知圖譜裡的坐标。
最大的風險是,這種“情深不壽,慧極必傷”及其代表的心理結構是一種懲罰性想象,它不鼓勵人尋找解決方式,而傾向于美化崩潰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