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王别姬》：似這般都付于這斷井頹垣
——淺論菊仙和段小樓的愛情或者其它
(文：火神紀)
1.資料。
電影《霸王别姬》。
導演陳凱歌。
鞏俐飾演菊仙。張豐毅飾演段小樓。張國榮飾演程蝶衣。
2.寫在前面。
《霸王别姬》這部電影裡，張國榮的光茫蓋過了所有的一切。以至于所有觀看電影的人們都隻是看到了張國榮，或者程和段兩個人的那種畸型唯美而陰澀的所謂愛情。然而，也許還是因為張國榮。
《霸王别姬》是不是僅僅限于張國榮呢。當然不是。
所以，張國榮的光茫四射之後，暗影裡，我們是不是應該看看其他的那些人物呢。也正是出于這個想法，我寫了兩篇有關張國榮的兩篇文字，寫了其他配角的一篇文字之後，我還想寫一下這兩個總被忽略的主角。
因為個人喜好，我對張國榮是很有偏頗的。這也是我寫完了前面提到的那些文字之後還想寫這部電影的原因。
我想，隻有抛開了個人喜好，客觀地看待這一部電影中除了自己喜歡的那些之外的其他角色，我關于電影的文字才能有更進一步的發展。
這是前話，言歸正題吧。
3.段小樓的三次砸磚。
正如後來小四得了道升了仙的時候說的，段小樓一輩子都在砸磚。電影裡關于段小樓砸磚一共有三次。
第一次，是關師傅帶着戲班街頭賣藝的時候被砸場子時砸的，這時候的段小樓還是個小毛孩子，隻是為了挽救場子而不得已而為之，年少輕狂。
第二次砸磚是為了救菊仙。這時候的段小樓幾乎已經是功成名就了。砸磚，隻是為了歡場上的争風喝醋。而因為功成名就，砸在頭上的磚已經從磚頭換成了一把紫砂壺。
第三次砸磚的段小樓看起來已經年邁而衰老了。兢兢業業，甚至害怕得有些顫抖。而第一次把磚頭砸成了兩半，第二次把紫砂壺砸得粉碎，這一次卻隻把自己的腦袋瓜子砸得鮮血淋漓。
在我看來，這三次砸磚意味首段小樓一輩子的三個階段。所以，我在文章之前會先說到這個，畢竟，弄清楚了段小樓，再談菊仙也就事半功倍了。
第一個階段的段小樓。戲班裡的小學徒。第二個階段，是春風得意少年裘馬的梨園大角。第三個階段，是為求自保而掙紮求存的沒落戲子。
之前寫程蝶衣的時候曾經想過把段小樓也一半寫進去，畢竟這兩個角色的性格特征上有很大的沖突，可是後來依舊沒有，因為兩個角色上的人性特征相差得太遠，這才萌發了把他和菊仙寫在一起的念頭。畢竟這菊仙深愛着這個男人；而程段二人的所謂愛情隻是我們的談資而終究見不得陽光。
4.三人行。
如果說，段小樓在少年學藝的時候對于程蝶衣的保護是出于一種強者對弱者的憐憫，那麼，在八大胡同對菊仙的援手也許也是出于同樣的一種情感吧。
隻是，施者無意而受者有心。所以，程對于段的情感是一種受者對于施者的臣服，而菊仙對段的情感卻更接近于理性的投靠。
這一點上來看，程是目渲耳染的歲月的沉積，菊仙是投機主義的強者，而段在這兩個人的情感世界裡，成了這兩個人競争的目标。
在所有的天平都傾向于程的時候，我更鐘情于菊仙。
程段二人的情感如果真的發展下去的話，那在我們眼裡，隻能是一種不倫之戀。畢竟，正如段對程所說：“在這凡人堆裡，我們可怎麼活喲……”，而奈若何，我也是凡人堆裡的一個。
所以，對于程的情感傾向我有着一種悲憫的同情，可是我無法認同。而段和菊仙二人的愛情故事更符合我的審美觀點。
5.菊仙上岸。
亂世。浮沉。
而作為妓女的菊仙有着一種其他妓女都沒有的觸覺。菊仙為自己贖身不顧其他妓女反對而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樣緊緊地抓着段小樓的那一段戲讓我頗有感歎。
人的一輩子其實也就隻有幾個機會，所以，當一個人遇到了那幾個機會的時候，能不能抓住也許将決定了這個人的一生。
菊仙無疑是一個很聰明而且很會操控人性的人物。菊仙上岸，這無疑是對段的性格抓摸得很透徹了之後才敢有的行為。而且這樣的投資用的賭注是自己後半生的幸福去下的一場豪賭。
在段看來，菊仙來投也許是自己叱咤風雲時代的一個亮點，在我看來，這一段更像是菊仙精心策劃的一場豪賭。
我記得在菊仙投去段身邊的時候，有跑龍套的角色說，這妞可夠厲害的……這畫外之意剛落，菊仙從聲淚俱下到招搖過街。其實，讓人感歎的隻是說話的那時候，而真正更讓人感歎的，其實還在這說話了之後。
這一段戲是菊仙的第一場重頭戲，塑造出來的菊仙形象，是一個聰慧，利索的角色。
這也許也是我喜歡這部電影的緣故吧，所有的人物在電影裡從開始到結束，都會有成長，而成長得都合情合理，兼顧得前面所塑造的人物特性，這一點，不能不說這部電影的操刀人陳凱歌的功力深厚。
6.菊仙的婚禮。
菊仙是個打破了世俗傳統的女人。所以，菊仙的婚禮也就與衆不同了。
所有的女人頭上都蓋着紅蓋頭被人攙扶着走進夫家。菊仙自己把自己頭上的紅蓋頭掀掉了自己大步地走過了段小樓家。
這一段要塑造的是一個勇敢的菊仙。一個勇于打破世俗傳統的菊仙。也是為後面要發展的故事埋下了深厚的鋪墊。
7.段小樓的屁股和菊仙臉上的耳光。
喜福成科班自有其規矩，做錯了事，自己脫下褲子趴在闆凳上請師傅教訓，師傅一邊拿着大刀的刀側拍打屁股，被教訓的人口中要大叫“打對好”，“師傅教訓得是”，“師傅保重之類的話。
這段戲是段小樓結婚以後不再唱戲，被科班的關師傅叫回去教訓。段小樓自己脫下褲子趴在闆凳上不停叫喊的時候，光滑的屁股和菊仙臉上那種扭曲的疼痛，所有的人都知道，她在心疼他。
菊仙為段小樓打抱不平。段小樓沖了過去，啪的一聲扇在菊仙的臉上。
耳光帶來的疼痛遠比看着段小樓被關師傅的疼痛來得更猛烈些。畢竟，這個耳光是自己為自己心愛的人打抱不平而被自己心愛的人親手打的。
在我看來。段小樓的露出來的光滑的屁股和菊仙臉上的那個耳光都是段的妥協和菊的不妥協。
8.屁股和耳光的延續。
在我看來，屁股和耳光意味着這兩個人的最根本上的區别。
菊仙嫁給段之前是理性的投靠，菊仙嫁給段之後卻是一種細緻的照料和把持。幾乎後來所有的大事都有菊仙的參與，從段小樓被日本兵抓走去遊說程蝶衣，到程蝶衣被抓走去找袁世卿時軟硬兼施的冷嘲熱諷，從程蝶衣失勢時給他擦臉上的污垢，到被批鬥時依舊去撿起程蝶衣送給段小樓的寶劍。等等等等。
一個女人，用其自私的愛和女人特有的那種靈慧維持着她的愛情堡壘。
段小樓，一代霸王。從風華正茂到戰戰兢兢。到最後被紅衛兵逼着說，我不愛她，我跟這個女人劃清界線。隻是因為她以前當過妓女。
其實他已經忘記了，在那些風雨飄搖的年代，如果沒有菊仙，以他的脾氣，也許一早就出事了。脾性暴躁，也隻有菊仙受得了他也治得了他。
菊仙最後的自殺的那一幕，穿着她最漂亮的衣服，吊死在自家廳裡。看起來依舊是她那種不妥協的性格以及對世俗的控訴。或者是一個女人油盡燈枯的奉獻之後對男人，以及這個男人主宰的世界最大的控訴。
從某種程度上看，這部電影有點像是妓女的平反錄。很多地方，男人并不比女人強多少。
懦弱的段小樓和敢于追求自己幸福的菊仙，這一對，在這部電影裡，顯得如此動人。當然，我更傾向于菊仙。
2006-3-11；丙戌年二月十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