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0月26日,《一起樂隊吧》總決賽落幕,馬萬萬所在的犬舍樂隊成為年度季軍。

盡管沒有拿到冠軍,但在《一起樂隊吧》裡,馬萬萬絕對是那個最躁的“爆裂鼓手”。

“我來這兒不是來比賽的,我來‘炸街’的。”

最初剛來到《一起樂隊吧》的時候,馬萬萬就放了狠話:“都困了吧?等着”。一首高難度的《雙踩怪人》讓汪峰都覺得“不知道該怎麼聊”。

29歲這一年,馬萬萬登上綜藝舞台,成為觀衆所熟知的“雙踩怪才”。對于音樂,他絕對自信:“大家打得再好,但是我打鼓的風格,絕對是自成一派的。”在綜藝節目中以搖滾樂手的身份出鏡,投向他的每一寸目光也都不成為困擾。但是在接受筆者獨家專訪時,馬萬萬也流露出了身為職業樂手的焦慮。

“其實現在有一種和時間賽跑的感覺。國内有很多我非常欣賞的樂手們。那些70後、80後的前輩們,他們所到達的位置是我非常羨慕的。雖然羨慕,但是也沒有捷徑可走,不可能說哪個樂隊火了我就去替換他們的鼓手。隻能做好自己和自己的樂隊,等待機會到來。”

被“忽悠”入坑打鼓

距離采訪前不久的一段時間,在蘭州演出,馬萬萬又打壞了一張镲片。

最初當鼓手的時候,他大概自己也沒有想到,打鼓能這麼費設備。

“其實我那個時候并不喜歡打鼓。2004、2005年的時候,一定是被騙了才會打鼓。” 馬萬萬逗趣道,當時在校隊打籃球已經“無法滿足對自己的曝光度”,所以他才加入了學校樂隊,想在年底聯歡晚會“圈粉”,學了鍵盤。

後來樂隊缺一個鼓手,其他人“忽悠”馬萬萬說“看你打籃球打得這麼好,打鼓肯定也不錯”、“打鼓便宜,你就買一鼓棒,排練室什麼都有”,于是他又“入坑” 了打鼓。

高中畢業,馬萬萬考入北京聯合大學,學的是自動化專業。馬萬萬回想起短暫的大一生活,幾乎就是每天在電腦上做螺絲螺母。就在上大一這一年,他做了人生最重要的一個決定——退學,上音樂學院。

為了走音樂道路,他和父母據理力争。全家人開會、打電話做思想工作,但他還是特别“擰”,堅持要學音樂。“其實當時自己挺迷茫的,不知道做這個行業能幹嘛。就是任性,覺得有好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玩個東西特開心。”

正式學鼓的時候,馬萬萬給自己制定了嚴格的訓練計劃。“周一到周五是上班工作日,我是職業做這個,所以工作日一天要訓練六個小時。剛開始練鼓并不會買特别好的鼓棒,普遍都是二十一副,所以基本上一天斷兩三根,已經習慣了。”

對自我的嚴格要求,自然是來自于對于樂隊的滿腔熱愛。自2009年起,馬萬萬就擔任了蜜桃樂隊(甜蜜大逃亡樂隊)的鼓手,後來又成為了液氧罐頭、閃星的成員。“可能在很多外人看來,我的三個樂隊都是挺吵的。但其實差别很大,一個是電子核,一個是新金屬,一個是EMO,是三個完全不一樣的東西。”

“蜜桃是我從高中就玩的樂隊。通過這個樂隊也确立了自己在中國新派重型圈裡的一點小名聲。”馬萬萬告訴筆者, 蜜桃更多的是朋友在一起玩音樂的感覺,不帶商業性質。他目前的主業還是液氧罐頭樂隊和閃星樂隊。由于在液氧擔任的是打擊樂手,他希望有一個差不多同檔次的樂隊讓他有舞台可以打鼓。所以在閃星樂隊找到他的時候,雙方也一拍即合。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但設備損壞的情況還是延續到了現在。一周末3場演出,馬萬萬要帶上4~6根鼓棒心裡才能踏實,但已經比以前帶10根鼓棒去演出好多了。

馬萬萬透露,在2014年畢業後的一年内,他幾乎沒有收入,主要靠父母補貼。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他的收入都不足以支撐自己的生活。雖然現在已經小有名氣,也有了一定的收入,但回想起來,還是覺得自己選擇音樂行業很“坑”父母。“我覺得中國搖滾樂能有今天,除了感謝大家能堅持,更多的人應該感謝溺愛這幫搖滾樂手的家長。”

直到如今,馬萬萬還是保有對音樂的熱情和憧憬,他相信,“一個明确要達到的人生高度,會推動你去做很多事。”

千萬别叫我“中國雙踩第一人”

參加《一起樂隊吧》面試的那一天,馬萬萬表演了三首不同風格的樂曲。最後一首重型一出,導演立刻叫停了他,問了他兩個問題:一是這個表演是不是很難,二是你是不是中國雙踩第一人。

本來想靠重型風格“吓吓”導演組的馬萬萬反而慌了:“你可千萬别說我是中國雙踩第一人。”最終節目裡,馬萬萬的标簽的确不是雙踩第一人,而是雙踩怪人。不過,一些大V、媒體還是使用了這個有爆點的頭銜。

事實上,說馬萬萬是中國雙踩第一人也是成立的。在屏幕上出現的鼓手中,他确實是最快的,但私下,這個标簽還是給他帶來了一些麻煩,“國内可能有十多個比我踩得快的人,基本上都認識,都是我很好的朋友。”

馬萬萬告訴筆者,現在他和樂手朋友們碰面,都做好了被逗的準備。“他們見我都說,這不中國雙踩第一人嘛。”有一次排練,排練室裡除了馬萬萬,還有節目裡的音樂制作人、資曆深厚的鼓手。一共四個人,其中兩個都比馬萬萬快,還是要接一句“這不是中國雙踩第一人嘛?”

雖然有一些無奈,但是對于給自己貼标簽這件事,馬萬萬表示理解,因為他自己也是自媒體運營者。“其實跟很多職業鼓手不一樣的是,我除了在樂隊裡打鼓,也在做自媒體,運營我個人。”自2014年起,他就開始運營自己的一系列自媒體賬号,從優酷、B站、網易雲到YouTube,都有他打鼓的視頻。“沒有生活類的、搞笑的,都是純粹的鼓手的視頻。”

最初知道有《一起樂隊吧》這檔節目的時候,馬萬萬就覺得這是一個“更大流量的自媒體”。抱着通過節目宣傳自己和樂隊的想法,他參加了面試,成了最後《一起樂隊吧》裡有點“狂”的鼓手馬萬萬。

但他并不在意在最終節目中呈現出這種形象。“因為你去那錄了,對導演來講就是個素材。有時候會想,為什麼給我剪得這麼‘狠’,真的是挺狂的,感覺誰都不服。不過仔細想想,雖然有很多很暖、很照顧人的話沒被剪進去,但是我有很多更狠的話也沒剪進去,節目組對我還是挺好的。”

真正讓馬萬萬“不平”的是節目組的賽制。淘汰賽要求12個小時内完成一個作品,以前馬萬萬以為這都是節目效果,親身經曆過之後才真正理解賽制的殘酷。“等于說是在12個小時内讓這首歌從無變有,改編、排練、最後在極端情況下去演出。”在馬萬萬看來,節目對嚴苛賽制的交代還是有些平淡,身在其中的真實感受才強烈。“而且很多觀衆可能不了解,改編比原創難多了。”

職業化樂手“莫得感情”

在《一起樂隊吧》已播出的舞台裡,馬萬萬最喜歡的還是《後會無期》。對于他來說,赢得高票數的《夢裡花》《Punk Boy》等大多沖擊力很強、有力量感,像商業大片,而《後會無期》這種文藝電影更有内容。“有些歌是聽完之後你一樂、一蹦就結束了,有些歌聽完之後是能讓你震撼的。”

而遺憾的是,《後會無期》沒有能夠得到現場觀衆更多的支持。由于票數不敵對手,按照賽制需待定一人。馬萬萬主動站了出來。他在舞台上向隊員,向所有選手表示,節目裡很多年輕的樂手都算是他的弟弟妹妹們,他希望能夠照顧到這些弟弟妹妹們。

其實在參加節目之前,馬萬萬在自己的樂隊裡承擔的并不是一個哥哥的角色。更多時候,他是被前輩們照顧的那一方,隻要做好自己、打好鼓就行了。“其實我這個人不是特别願意去承擔這份工作”,但在《一起樂隊吧》裡,馬萬萬還是轉換了身份:“涉及到作品,代表着我和我們樂隊的東西就必須要過我審美的這一關。這個節目會播,這些音樂會留下來,所以我會想很多,對自己要求很高。”

組樂隊近10年,馬萬萬愈發覺得,樂隊的成熟度和成員私下的親密程度并沒有太大的關系。

“當一個東西職業化的時候,大家最契合的點是未來。”在馬萬萬看來,一個樂隊能成型,不可能僅僅因為彼此性格合适,更重要是欣賞彼此的能力,能夠做出好的作品。

馬萬萬更欣賞職業化的樂隊,不會因為私交太好溝通起來有顧慮。同時,他也認為成熟樂手也必須職業化。

一方面,職業樂手要能勝任任何場合,按照馬萬萬的話來說,就是“今天在這給一個明星伴奏,回頭你去一個酒吧玩了一個Blues,後天你又能去一個特‘狠’的地躁一把”。

另一方面是不可代替性。“如果說樂隊的這場演出你沒去,觀衆也覺得很嗨,那其實還挺傷心的;如果說這場演出你沒去,找人替了,演出質量會下滑,就說明你的專業性太強了,别人打不了。假如有人替代你之後,舞台呈現沒有問題,但觀衆想念你,那麼這個演出就會有争議。”總之,職業化樂手在樂隊裡如果能做到是不可被替代的,那就很成功了。

聊到未來的時候,馬萬萬收起了貧嘴诙諧的一面:“我最喜歡在夜晚的音樂節演出,這是每個樂隊的夢想。”對于搖滾樂隊來說,晚上壓軸出場時間段的樂隊才能享受到100%的舞美和燈光效果。

或許我們已經錯過了搖滾全盛時期,但這仍然是搖滾釋放激情與愛的時代。對于搖滾樂手來說,沒有比音符更精确的人格注腳,也沒有比舞台更盡興的高光時刻。

馬萬萬期待着終有一天能與自己的樂隊登上主流音樂節的壓軸時段,台上華光四射,台下熱情高漲。讓人不禁聯想到《波西米亞狂想曲》中那個令人心潮澎湃的長鏡頭:越過千萬觀衆,鏡頭直抵舞台上的Freddie。那一刻,他似乎集全宇宙之光于一身,熱烈燃燒着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