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奇老爹的劇本就還蠻明顯是一個非科班編劇弄出來的作品,帶有挺明顯的記者寫作風格。
看得出芬奇訪談裡說的父親年幼時是泡在電影院裡長大的痕迹,整個《曼克》的劇本裡随便一句台詞都可以扯出一段30年代好萊塢幕後秘辛抑或加州往事,堪稱“流淌着電影的血液”。
就拿赫斯特給梅耶慶祝生日這段來講,裡面有句台詞“你選擇在美國國慶日慶生,我們國家真是受寵若驚”。
梅耶作為米高梅的傳奇創始人之一,當年的好萊塢之王,也是學院和奧斯卡之父,本身是一名從俄國移民過來的猶太人,母親根本不記得他的生日,是他自己覺得來到美國帶給自己新生,所以選擇在美國國慶日7月4日這天過生日。
也同樣因為他俄國移民猶太人的身份,在《公民凱恩》惹怒赫斯特,讓後者發起對好萊塢的反猶運動後,千方百計利用手中權勢阻止《公民凱恩》的上映,以避免自己受到波及。
整個片子台詞信息量爆炸,但很多又不太屬于傳統劇本範式。擺事實遠多于情感描述,人物對話場景絲毫不考慮現代人對那個年代的接納理解能力,沒有對《公民凱恩》和1930年代好萊塢乃至整個加州政治,經濟,文化各方面的了解,看這部片子真就隻是看了個寂寞。
但劇本的根基在那裡,芬奇本人其實明白父親劇本裡的不足,Eric Roth也明白,他們糾正了劇本裡反威爾斯的傾向,但整體風格如果改了,那就是不是傑克芬奇的劇本了。一些評論指摘電影技術上精妙但情感上空洞,應該說是劇本本身就有的印記。
本來這部片子的劇本也沒怎麼打算探讨《公民凱恩》背後的愛恨情仇,更多的是好萊塢黃金年代背後片場政治的虛僞。曼克,作為一個堂吉诃德式的悲情人物和赫斯特這樣一個在整個好萊塢乃至加州一手遮天的耍猴人的碰撞,片中兩個寓言故事的交織,造就了一部影史經典的誕生。
正如芬奇接受Vulture訪談裡說到的,他拍《社交網絡》時跟艾倫索爾金說“我們正在創作一部約翰休斯版本的《公民凱恩》”。與這部相比,其實《社交網絡》更像是21世紀的《公民凱恩》,二者都是聚焦于拍攝時聲名狼藉的大富豪看似熱鬧實則孤獨至極的人生經曆。二者的題眼都是孤獨。
而《曼克》,更像是一部脫胎于芬奇父親,經過兒子精心打磨修改後的《好萊塢往事》。它是芬奇父子的獨家專屬,與沖奧無關(誰拍一部沖奧八股文會把學院和奧斯卡創辦人在片子裡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它diss了幾乎所有傳統片廠(這也是《曼克》訪談宣傳中一直在表達的:片廠隻是資本利益的走狗),它從骨髓裡刻着芬奇父子的名字。說這部片子缺少導演個人特色的,隻能說you know nothing about Fincher. (Neither father or s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