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伯格曼體現的是反象表能——上帝的沉默,此前對于上帝主題的不斷探索,在此片已得到暫時的穩定與岑寂。在《沉默》中,伯格曼通過演繹Estay和Anna這對具有符号意義的人物,将“身體”作為切入的對象,賦予“身體”以超乎尋常的能量,闡釋了“身體”作為人類文明的内涵。②影片中的姐姐Estay體弱多病;妹妹Anna健康且自信,特别強調她們分别是奴隸和主人的代表,虛僞而衰敗的理性和真實而強悍的身體,在相互對抗的舞台上表達着未知的意旨:真實的永恒生命、愛和思想的力量之源就在歡騰的身體之中,真正的沉默與凡俗的生活、欲望之愛、充滿熱血的身體沒有距離,身體是信仰實存的另一種形态。由此,颠覆了被創造、被祭獻、被書寫的身體,彰顯了不再缺席、至關重要的身體在神聖的沉默中的言說。③《沉默》中的主角已經不再向上帝祈禱-投射欲望,更多是人性中永恒的覺醒。④主角二者的特征不足以成為一個完善的個體,更多是缺乏對方的信任與認可從而希望達到一種回聲的意欲。Anna是身體,而Estay是靈魂,靈魂與肉體從來不會分離-轉态而是永無止境的焦慮-沖突。⑤變異的景别交叉和景深鏡頭将全片的調性發揮至氣氛飽滿 ,“室内電影” 的基調使得凝練時人物間的倉促關系進一步放大,極簡的空間下完成連貫-完善的節奏狀态使得觀衆被包裹在導演意識的情緒中。⑥從鏡像中意識到 “我”的特質 ,Estay目光中的憎惡。然而Anna并沒有注意到鏡像的虛無,忽略了鏡像的他異性, 将鏡子中的影像完全等同于自我。因此,放棄模仿的安娜沒有成為獨立的個體,而是被掙脫的欲望所操縱。Estay從來不會正視鏡子,因為她無法從鏡子的到認可,從主體的自我認知障礙到主體間性的沖突與對立,充分揭示了主體的人格成因以及人物在對峙過程中的内心變化,并進一步闡釋語言媒介在交流困境中,因為糾纏着欲望的不确定性而無法準确傳遞信息的現實,提醒人們正确對待交流失敗。而當我們在其中排除了 對“不可說”之物的關于敬畏的因素的時候,沉默或者言說便包含着對不被信任的語言的一種悖論性言說 ;對 “不 可 說 ”之 物 ,我們的語言是虛弱而蒼白的 ,但是卻仍然必須 以語言向之供奉出自己的虛弱與蒼白。實際上 ,我們不得不始終生存在語言的悖論性的虛弱與蒼 白之内。這種對語言的不信任及其他種種不信任仿佛已經是自然而然 ,而這種自然而然的不信任卻經常回過來侵襲着我們的個體生存本質。⑦将兩者的關系定位為理性與肉欲之間的矛盾;也有人認為Estay作為一個翻譯家,畢生緻力于“穿透或消除語言障礙”,可是與Anna之間的語言溝通沒有問題,卻在心理上有極大的隔閡。而安娜則以肉體的放縱來表達對語言的仇恨,姐妹間的戰争實質是“語言與沉默之間的戰争”。⑧“沉默”之于《沉默》并不是什麼難解的謎。《沉默》原名Timoka,即蒂莫卡,也就是故事的發生地。伯格曼曾聲明如此命名該片純屬巧合,而這巧合之中卻暗藏玄機:Timoka,在愛沙尼亞語中意為“劊子手”,象征着戰争和死亡。而“死亡”,不管是人、物還是意義的“死亡”,都意味着存在狀态的消亡。蒂莫卡鎮不僅是坦克橫行、殺機四伏的死亡之地,更是無法溝通、語言失效的處所。“詞語破碎處,無物存在。”Timoka是擊碎語言、埋葬語言的墓地,是意義消亡的沉默和寂靜之所。⑨在接近末尾處,Estay道出了所有沉默的秘密:“bo起狀組織——都是因為bo起和jy,這是我死前最後的坦白。我很讨厭jy的味道,我的嗅覺很靈敏,别人射精在我身上的時候,我臭得像一條爛魚……我不想接受我的可悲角色,但現在,我已經太孤單…… 那力量太強(恨恨地點頭)我是說那力量,可怕的力量。”至此,這位病态的規訓者,終于在身體強大的力量沖擊中,低下了頭,松開了手,承認了身體作為寂靜之音和大道之言的呐喊。⑩在伯格曼的影片裡“上帝”可以被看作反諷的真題,然而,當一切化解開來,進入更加廣闊的領域時,對上帝的感知竟然成為了一種個人存在的神性的冷酷。如此抽象深奧的哲學思索出現在電影中,可以看到伯格曼采用電影這一方式使接受主體的思維從知覺轉移到思辯中去的把控能力。伯格曼的影像充滿理性,客體被感化這種感性情緒,溫柔地解構人的善良本質在營造悲劇感的過程中,他并沒有使用什麼複雜且成本高的手段,簡單的一招一式就能搭建出獨特的恐懼感。因為這種獨特且不羁的風格,便影響了無數影像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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