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周末時光》的周末延長到五天、發生在特拉維夫、主角是兩個相差30多歲的男人——它就變成了《分租》。
《分租》是以色列導演伊藤·福克斯執導的第七部劇情長片,講述了一個溫柔撓心的故事:一位想要療傷的中年作家邁克爾從紐約飛到特拉維夫,想用五天時間體驗當地生活;他分租了年輕學生房東托默的公寓,在發現托默無處可去後留出沙發給對方,并且讓他成為自己的向導。這段錯位關系衍生出一段意外治愈的旅行…

跟《周末時光》一樣,《分租》是關于兩個陌生人的感情。但不同于前者通過夜店約炮就能一蹴而就,後者卻是建立在遊客與向導、房東與租客的身份框架中,關系的解構經曆了一個水到渠成的過程。電影根據旅行天數使用章節體結構,一天代表一章,通過五個章節次第渲染出兩位主角的關系變化:
第一天,是充滿戲劇和尴尬的初見與交房,以及邁克爾走馬觀花式的遊覽;
第二天,因為一頓早餐,邁克爾無意走入了托默的世界,參觀到最生活化的特拉維夫;
第三天,海邊的聊天暴露了兩人愛情觀上的巨大差異,并直接導緻當晚火辣的3P脫軌;
第四天,打算提前退租的邁克爾和托默前往農莊拜訪托默母親,在交心的晚餐後兩人交歡;
第五天,托默親自下廚給邁克爾做早餐,兩人在機場道别。

前戲太長?後續太短?然而現實中的旅行豔遇大抵就是如此。做愛是因為不會相愛,再見後是再也不見,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愛在三部曲”那樣約完九年又九年。跟大部分旅行炮相比,《分租》追求的不是天雷勾動地火的浪漫,而是潤物細無聲的治愈彼此。兩位主角有着各自的遺憾:邁克爾剛經曆代孕失敗和來自父親的否定,對自己能否再為人父充滿不自信;托默看似灑脫不羁,但由單親媽媽撫養長大,年長男性角色在生活中長期缺位。正是由于這種互補性,兩人走近的過程不隻是多巴胺誘發的化學反應,更像是一種相濡以沫的代位親情。當他們在高低流淌的“One Day”歌聲中做愛時,當松弛和緊緻的兩具身體在橙光下溫柔缱绻時,各自缺少的人生經驗亦得到填補——XXOO的是肉體,情感的内核卻是父子。
人在不同的年紀會有不同的心境。拍《我的軍中情人》時的伊藤·福克斯對愛情有着轟轟烈烈、生離死别的領悟;十年後到《我的軍中情人2》,戀愛變成小火花,角色也帶着中年人獨有的小心翼翼。這種與時俱進的代入感在《分租》中尤其明顯,某種意義上邁克爾就是福克斯本人:他相信單一配偶制,把組建家庭的渴望藏在心底,對年輕人輕而易舉的約炮感到不适。他平和的看着時代揚塵而去,把曾經掀起艾滋風暴的怒吼轉化成替年輕人收拾衣櫃的絮語。這個年齡段的同志可能并不需要一段傷筋動骨的愛情,他們隻需要一趟釋放的旅行,就能把生活像襪子一樣疊得整整齊齊。
《分租》拍攝時新冠病毒還沒有碎片化這個世界,暢通無阻的旅行還不是奢侈品。一年前那個陌生人可以貼面問候、好朋友可以勾肩搭背、機場人聲鼎沸的旅行環境,現在看恍如隔世。但福克斯的倒帶沒有止步于此,電影的世界觀更像是被拉回到了四年以前,仿佛特朗普從未上過台,右翼沒有把持地緣政治,巴以之間依然存在民族和解的可能性。電影中以色列舞者和巴勒斯坦男友的一段狂暴愛舞,用不斷推開和抱緊隐喻兩個民族千年糾纏的曆史。更直白的是托默對待偷自己自行車的阿拉伯人的态度,他情願用自己的方式追回自行車也不想驚動警察——因為“警察對阿拉伯人有種族歧視”。導演的心境也許在改變,但從《水中漫步》、《泡沫》到《分租》,跨越民族的人文關懷從未斷絕過。電影結尾,托默騎着失而複得的自行車穿行在大街小巷,騷氣的粉紅羽毛一晃一晃,那種雨過天晴的心情就像看着美國大選塵埃落定一樣。

也許有一天,我們都需要一趟分租旅行,在陌生人的助推下重新開始生活。希望那天不需要等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