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君小朋友的口頭禅是,不要,做不到,不喜歡,偏不……肉囔囔的臉蛋和氣鼓鼓的任性,非但不會惹我生氣,還帶來童言無忌調皮搗蛋的可愛。但我純屬站着說話不腰疼,這些在他父母眼裡一定是焦頭爛額的,尤其是新添二胎本身精力就捉襟見肘。一個殘酷的現實是,再可愛的熊孩子也會讓人火冒三丈的,何況還是自家的。

但是看小君的任性就是有一種罪惡快感,就像他和童年的媽媽一起把家裡搞個天翻地覆,在那樣做的時候沉浸在當下的肆意,把一定會随之而來的怒斥和責罰抛在腦後。這本該是孩子的專利和特權,就好像媽媽也是到了結婚才開始懂得收拾屋子。可是小君沒有同樣的奢侈,随着妹妹的降臨,他發現自己突然被賦予了一些責任,這些責任既不是他要求的,也沒有人跟他預告過,生活就這樣第一次對他露出了獠牙。

原本取之無窮的愛被硬生生分走一塊,尤其是别人拿的似乎比自己更大塊,連成年人也未必能保持淡定,何況是四五歲的他。他開始恐懼自己的存在感下降,進而産生一種可怕的誤覺:他們漸漸不愛我了,我就要不被需要了。就像一塊可口的餅幹,剛剛咬了一小口就要被奪走。

他一時間弄不明白也不願去弄明白,為什麼哭泣的時候父母隻是趕緊抱起妹妹,為什麼曾經一呼就應的他們如今對自己充耳不聞,為什麼跌倒的時候爸爸不在身邊,為什麼離家出走卻沒有人挽留。

許多人會覺得這小孩聒噪不懂事無理取鬧,卻忘了自己還是孩子的時候也是渴望被關注和需要的。隻是小君的關注和需要不再唾手可得,他必須學着去接受這一切。說是誤入奇幻之門也好,說是演出腦内劇場也好,他依次進入一個個時空,那裡有過去和将來的親人依次來握他的手。寓言會讓人難忘,不是因為故事講得好聽,而是真的可以在現實的海洋蕩起漣漪。

小君開始接受,接受妹妹不會搶走自己的一切,接受父母也不過是這個身份的新手和學習者,接受藍褲子并不比黃褲子差,接受隻要放眼向前看就會變得勇敢,接受和親人膩在一起很久會是件幸福的事。我不太喜歡說小君的接受是一種成長,在那樣的年紀被迫成長是一種很大的殘忍。他隻是被某種力量眷顧了,安撫了,告訴他一切沒有那麼糟糕,于是恐懼消失了,家重新變成溫暖和值得留戀的地方,他可以笑着在這裡繼續擺弄火車模型。

所有的奇幻情節裡,觀看曾外祖父母賽跑是讓我淚水奪眶的畫面之一。除了動人的愛情故事,也是一個很妙的比喻。你以為想要的東西太遠,就像是跛腳的男人試着大步流星去追趕愛情,但實際上那些都近在身邊,就像放慢腳步溫柔笑着等着他的那個她——隻要你還會,用力去奔跑。

小君終于戒掉了那些口頭禅,快樂地喊出了:好。在過去和未來,身為長輩和小輩,不論一度你有多麼讨厭他們,對他們多麼失望,到最後親人總是互相成全。我們都在學着成為對他們更好的那個自己,然後不知不覺也收獲了越來越濃的愛。這是電影的美麗願望,希望它不僅僅是個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