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回到2002年都民硕案件之后,都贤收姐弟俩成为了孤儿,父亲的罪行让他们在村里的日子很艰难。父亲留下了一笔财产,但那时姐弟俩都未成年,就代为里长管理。里长被都民硕财产的数量惊呆了,想把这些钱占为己有,但他需要一个合理化的由头。于是他利诱侄子给都贤收不好的风评上面加上实锤并散步谣言,然后顺理成章的通过给都贤收驱魔来转移财产。而当姐姐为弟弟出头找他理论的时候他又色心大起,当时姐姐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接受这种无止境的屈辱要么拿起旁边的剪刀反抗。都贤收赶到时悲剧已经酿成,他当机立断为姐姐顶上了所有罪名,从此开始逃亡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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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场悲剧里,里长毋庸置疑是罪魁祸首,他精心设计一场阴谋给他的恶行披上了善的外衣,让村里所有人都觉得他们是在做一件好事。可被他利用的所有人是否真的那么无辜?他们往都贤收身上添一把盐的时候,围观看热闹吆喝造势的时候,以及事后像金武镇那样质问都贤收的时候,没有一个人跳出来反思用这种方式对待一个人是否真的在执行正义,也没有人问过自己是否被赋予了惩罚他人的权利。

还有里长侄子选择性视而不见,我是杀一只鸡,说说都贤收的坏话而已,比起杀人诛心的大恶,用这点小恶换取一点利益很值得。还有以讹传讹的谣言,他天天和爸爸在一起,不知道在工坊里做什么,他一定知道什么,他们一起杀人的,推测变成了确定的意识形态在所有人心里扎根。人们对恶的不作为和不思考,让一个人的恶变成一场集体的恶,而集体的恶要摧毁一个人太容易了,都贤收如何与之抗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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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是不是说如果都贤收没有述情障碍,他可以直观的表达他的情绪,他的日子就好过一些?那也未必,因为把他置身于这种感知麻木状态的正是他的原生家庭。就算他能够摆脱周遭人对他的偏见,他还是要面对他心底最深的困惑,在善与恶,爱与痛最猛烈的冲撞之后,哪副面孔才是真正的他?从后面他所有的行为可以看出他内心从来没有与人为敌或伤害他人的想法,他只想抓住生命中一些美好的事物,安安静静的活着,这就是原本的他。

他和姐姐的善也许是来自母亲,从小被母亲给予充分的关爱和温暖,足以对抗父亲不苟言笑的冰冷。或许在母亲消失之前,她是那个一直为姐弟俩挡风遮雨的人。母亲的爱蔓延过他整个童年,以至于当他遗忘了10岁前的记忆之后,身体还保留着对母亲的依恋,那个不让人任何人触碰的随身听,一段听起来很悲伤的吟唱,和他后来人生出现的戒指一样,成为他无数困惑里唯一的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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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父亲恶魔般的存在却更加真实强烈的影响着都贤收。当父亲被认定为杀人凶手时,周遭村民都很意外,但姐弟俩似乎很平静的接受了这个定论,并没有提出质疑也没为父亲辩解,往后当他们谈起父亲的时候都带着一丝羞耻和厌恶,仿佛在他们眼里父亲就是会作出这样事情的人。姐姐从小教弟弟不要与父亲为敌,尽量顺从不要激怒他。姐姐理解弟弟想妈妈心情,就在树上化一条线让他长到这么高就去找妈妈,仿佛她早就知道妈妈不会再回来。都民硕再残忍,对自己的子女还是保有最后的仁慈,对儿子传授手艺给女儿打造画室,又或者这是他掩人耳目的手段,塑造他痴情的丈夫慈爱的父亲的形象,背地里却享受着掌控一切的感觉,将人玩弄于鼓掌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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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民硕对白熙成说过,都贤收是个失败品,因为在儿子成长的过程里他曾无数次的引诱过他,从虐杀小动物开始,设下各种阴谋诡计,最后都证明都贤收不过是个普通人。可还是孩童的都贤收,在父亲的恶趣味指引下被逼着要面对这些惨无人道的考验,他的心灵是否能一而再经受住人性的煎熬。答案是已知的,他崩溃了,也许就是在他十岁那年,他内心的罪恶感汹涌而来,他完全能感知到生命逝去的痛苦,他不理解为什么父亲要让他经历这些,他感受不到丝毫的乐趣。就像是兔子只想吃草,却被豺狼一直投喂猎物,它只觉得猎物好可怜。一边是父亲的威严把他拉进邪恶的漩涡,一边是来自母亲的爱托住他不滑向深渊,他要如何选择,可无论选哪边,结果都会让他承受毁灭性的情感煎熬。于是他干脆封起心门,排除头脑中的感情表达,阻断他大脑接受的信号,当一个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感受不到的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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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都贤收的变化成为母亲和父亲矛盾的导火索,她终于知道丈夫残忍的一面,她无法接受丈夫让儿子变成这个样子。妻子的尸体是在后山与其他被害人一起被找到,那就应该是死于都民硕之手,那一年都贤收12岁左右。那么都民硕真的爱他的妻子吗?我想是爱的,带着偏执病态的爱。都民硕把对妻子的信任读解成自己软弱的开始。而都民硕为什么要杀了妻子,剧中只提到她接受不了他的真正面目并没有交代被害细节,但在波德莱尔恶之花的诗集里面有一篇《被杀的女人》,说的就是这样的故事。(诗歌很长,有兴趣的可以找来看看,我这里只截取两段)

“爱报复的男人,你生前多有情,
可是他呀仍不满足,
现在这任人摆布的尸体可曾
满足他巨大的情欲。

你丈夫跑遍世界,你不朽的形
守护了熟睡的他,
而他也将像你一样地忠诚
直到死也不会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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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就是我对都贤收的过往留白部分的猜想,不一定对,但我更愿意相信都贤收个性里的各种矛盾和他的家庭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在他变得麻木之后唯一的初记忆就是在迷失的森林里面奔跑,被父亲追上后给他指明了悬崖的方向,或许这变成他潜意识的认知,如果完全跟随父亲就会走向绝境。人是可以合理化一切让自己心安理得的动物,如果本来是恶的,会找所有善的借口,比如白熙成。而都贤收则相反,他本性的善让他极度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是这样,是否一切只是他恶的借口。

一方面他知道自己没有害人之心,但面对所有人都责难时他又忍不住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被邪恶的父亲附体了。包括后来他把刀架在志元脖子上,用一个拥抱骗她把她隔离在危险之外,都会出现父亲相反的声音,爱情只是你软弱的开始,你再怎么模仿车志元也成为不了她。更可怕的是在他每次面对人性考验的瞬间,父亲都在一旁呐喊:杀了他吧。在波德莱尔的诗《毁灭》里也描述了这种状态,节选两段:

“魔鬼不停地在我身旁蠢动,
像摸不着的空气在周围荡漾;
我把它吞下,胸膛里阵阵灼痛,
还是充满了永恒的,罪恶的欲望。

就这样始使我远离上帝的视野,
并把疲惫不堪,气喘吁吁的我
带进幽深荒芜的厌倦之原,
在我的充满混乱的眼睛里
扔进张口的创伤,肮脏的衣衫,
还有那“毁灭”的器具鲜血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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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解了都贤收本性中的矛盾性,就可以理解他后面的所有行为。和志元在一起的十四年是他最幸福的人生,但他又同时十分厌恶欺骗她的自己。当后来志元了解真相后还在他身边,他恨不得一股脑儿的把自己的过去和盘托出,老老实实的坦白所有隐瞒她的事情。也许他早就无数次的设想,如果时光倒回他们相遇之前,他没有穿上白熙成的马甲,她有没有爱上自己的可能。当他失去所有记忆,"完美"的以都贤收的样子出现,却发现志元依然对他不离不弃,饱含深情的等他转身。如果他真的如自己说的那么不堪,为何明知自己有骗过全世界的本领,就是做不到再对她有一丝一毫的欺骗,为何明知自己可以没有罪恶感的说谎,却说不出她最想听到的话。很多时候,他宁愿认定自己就是一个自私险恶的人,才能平衡他那无法说出的愧疚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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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里有一种镜像效应,指人会无意识地模仿自己心仪对象的表情或行为。都贤收为什么笑,因为志元笑了。无论是他们初相识,还是共同生活的那么多年,还是后来他遗忘了志元之后,志元的笑容都可以清晰的倒映在他的脸上。他喜欢志元的一切,和他不同的一切,只要她一个笃定,他就可以终身为她而活,这成为他往后余生的全部信念。世间的邪恶造成数不清的伤害,遭遇伤害的人们顷刻就会变得邪恶,而不让自己沦陷的每一步都走的如此艰辛。或许这就是最难能可贵的,爬出最肮脏的污泥,剥离最干扰的情绪,倾尽所有的能量,只为了守住一点点的星光。

"你愈是逃离,我愈是爱你。"
——波德莱尔《恶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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