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書好的然後你難受,難受到讓你感覺不到自己也是它,也在成長。)

一、我的天才女友

* 我們在成長過程中習得一個責任就是:在别人使得我們的生活變得艱難之前,我們不得不使他們的生活更艱難。

* 男人不斷發火,最後他們會平息下來,但女人呢,她們表面上很安靜,心平氣和,但她們會憤怒到底,停不下來。

* 但那個早上最重要的是發現,是我們逃避危險的方式,逃避那些我們無法掌控,真實存在的危險,這個方法就是:我不是故意的。恩佐不是故意加入這場比賽的,他也不是故意擊敗阿方索的。莉拉有意擊敗恩佐,但她無意讓阿方索出局,也不是故意讓他丢臉,那隻是必要的一步,這樣做的緣由是我們确信:要事先規劃好自己的行動,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這樣就能預測後果。

* 莉拉的界限消失:就是在不到一秒的時間裡,一個人,一樣東西,一個數字或者音節,會打破原來的界限,改變。

  1.他父親将她扔出窗外(紅色友好)

  2.新年禮炮種,哥哥扭曲的臉(陌生,可怕本性)

3.參加集會說的話被發表,工廠排擠

4.懷孕時的大地震

* 學習:看句子着動詞,根據動詞的人稱就能明白主語是什麼,找到主語之後,你開始尋找賓語—假如是及物動詞,找賓語;不及物動詞,找補語。

* 在寒冷的清晨,我黎明即起,在廚房複習功課,和通常一樣,我感覺自己犧牲了清晨暖烘烘的被窩和睡眠,不是為了在那所闊人學校的老師面前表現自己。而是為了在鞋匠女兒面前不丢臉。因為她的緣故,我早餐也吃的匆匆忙忙,一口氣喝下牛奶和咖啡就跑上大路,因為我不想錯過和她一起走的那段路,哪怕一米。

* 尼諾的内心有某種東西在折磨,吞噬着他,就像莉拉一樣,這是一種天賦,也是一種讓人痛苦的事:他們都不高興,都不放松,總在擔心發生在周圍的事情。但多納托卻全然不同,他好像熱愛生命的任何表現,他生活的每一秒都是絕對晴朗的。

* “我愛他超過所有人,但我更愛你。”“你在開玩笑嗎?”這時候,我想:即使她在開玩笑,但我們這樣在太陽底下交談,坐在熱乎乎的水泥台子上,腳放在海水裡,真是一件美好的事。

* 她的筆記給我一種感覺:就好像我從自己身上逃開了,現在奔跑在自己前面一百米的地方,充滿了能量,非常和諧,是落在後面的那個我所不具有的力量和協調。

* “但你不一樣,你是我的天才朋友,你應該比任何人都要厲害,無論是男生還是女生。”

二、新名字的故事

* 我希望會發生這樣的事情,讓他們的愛情收場,讓這場令人無法忍受的婚禮中斷。在阿馬爾菲海灘那張蜜月床上,不會再有擁抱,讓城區裡每件事,每個人突然間都粉碎。讓一切都毀滅吧!我會和莉拉逃走,在遠方生活,就我們兩。我們帶着那張破壞性的快樂,在那些陌生的城市堕落下去。我認為哪天這樣結束才是最合适的。假如沒有什麼能夠拯救我們——金錢不行,男人不行,學業不行,那還不如馬上毀掉所有一起。她的怒火在我的胸中燃燒,一種屬于我的力量,或者是不屬于我的力量,自我迷失的快感将我淹沒了。我希望這種力量能得到蔓延,但我有意識到我對這種力量的恐懼。後來,我才慢慢明白,我隻能無聲無息地體味不幸,因為我沒有能力讓怒火爆發,我害怕暴力,我對那些暴力反應感到害怕。我更願意一動不動,讓憎恨不斷滋生。

* 莉拉徹底脫離了我,沒有任何懊悔。我突然感覺到:她和我之間的距離比我想象的還要遙遠,不僅僅是因為她結婚了,也不僅僅是因為每天晚上她都會恪守婚姻規則,和一個男人睡覺。當時我覺得,一件之前不明白的事情忽然很清楚:莉拉小時候辛辛苦苦做出來的鞋子,被她的丈夫拿去和馬爾切洛做了一個交易。莉拉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她不得不承認:對于她來說,她丈夫比任何人,任何東西都重要。莉拉已經做出來讓步。她已經原諒了那種冒犯,這意味着她和斯特凡諾之前的關系非常堅固。她愛他,就像照片小說裡的姑娘一樣愛他,她會為了斯特凡諾犧牲自己的一生,而他根本不會在意這種犧牲,他将占有她豐富的情感,智慧和想象力,但卻不知道如何回應,他會白白浪費她。

* “你回來了?”我說

            “是啊。“

            ”那你為什麼沒來找我?“

            ”我不想讓你看到我。”

            “其他人都可以見到你,就我不能嗎?”

          “我不在乎其他人,但你不一樣。”

* 難道父母永遠都不會死,每個孩子都會無法避免地把他們隐藏于心嗎?

* 忽然間,我覺得我一直以來都生活在一個很自我的世界裡,我的目光非常局限:我隻能聚焦于那些女孩身上。我從來沒有關注過梅莉娜,朱賽平哪,農齊亞以及瑪麗亞。唯一一個我帶着憂慮研究過的是我的母親一瘸一拐的身體,隻有她才能對我産生威脅,我擔心自己忽然變成她那個樣子。這時候,我非常清楚的看到了這個老城區母親們的形象。她們都很焦躁,同時有聽天由命,她們薄薄的嘴唇緊閉着,背彎曲着,或者用很難聽的話責罵那些折騰她們的孩子。她們的身體都非常消瘦,雙眼凹陷,颚骨凸出,或者是屁股非常肥大,腳踝水腫,胸部下垂,拿着沉重的購物袋,最小的孩子都扯着她們的裙子,想讓她們抱。她們也就比我大十歲,最多大二十歲,但看起來她們已經失去了女性特征,那是我們這些姑娘家最在意的東西,我們會通過服飾,化妝凸顯我們的女性特征。因為生活的艱辛,因為年老的到來,或者因為疾病,她們的身體被消耗了,他們的身體越來越像她們的丈夫,父親或者哥哥。

* 我記得她的目光,她看到奧利維耶老師從講台上摔下來,就像一個破碎的木偶那樣栽倒在地上;我記得她看梅莉娜的目光,那時候梅莉娜在大路另一邊,正在吃自己剛買來的肥皂;我記得莉拉給我們幾個女孩子講述那場謀殺,順着銅鍋留下裡的血,她認為殺死唐阿奇勒的不是一個男人,而是一個女人,就好像她看到了,聽到了,在她給我們講述時,那個女性的身體因為仇恨而被消解了,因為報仇雪恨,或者說因為正義,那個女性身體失去了女性氣質。

* 我一直在配合着她嗎,就像我們小時候那樣。那真是激動人心的時刻啊!我多麼喜歡在她身邊,了解她的意圖比她更早知道她想幹什麼。我感覺到她看到了别人沒有看到的東西,她正在做的就是努力使我們也能看到。

* “你應該盡量安靜安靜下來。”

          “你要幫助我。”

          “怎麼幫你?”

          ”你要在我身邊。“

          ”我在你身邊啊!“

          ”這不是真的,我告訴你我所有的秘密,包括那些最糟糕的事情,你卻什麼都不對我講。“

          ”你錯了,你是唯一一個我開誠布公的人。“

          她非常用力地搖了搖頭,然後說:

          ”即使你比我好,比我懂得多。也别離開我,好嗎?“

* 農齊亞講了她如何認識費爾南多,還有他們相愛的故事,她說了一些讓我很震驚的話:”你可能一輩子愛一個人,但你并不是真的了解這個人。“費爾南多時好時壞,但她一直都愛他,當然有時候也恨他。她又搶到說:“因此,沒什麼可擔心的,皮諾齊亞現在心情不好,但很快會好的;你還記得莉拉蜜月旅行回來的樣子嗎?你看現在,女人一輩子就這樣,有時候挨打,有時候寵愛。”

* 我忽然明白為什麼我沒能擁有尼諾,而莉拉能夠擁有他。我不能追随那些真實的感情,我無法使自己打破陳舊的規矩,我沒有莉拉那麼強烈的情感,她可以不顧一切去享受那一天一夜,我總是落在後面,總說在等待,而她總說去主動獲取她想要的東西,讓她充滿激情的東西,她總說竭盡所能,根本就不害怕别人的鄙視,唾罵,也不害怕挨打。總之,她應該擁有尼諾,因為她認為自己是愛他的,這就意味着她可以主動占有他,而不是希望他采取主動。

* 在那些“差不多”的背後,我看到了事情的真相,我感覺到了恐懼。我的恐懼就像我第一天來到比賽時的感覺,我害怕那些真正有文化的人,那些從容自在的人。

* 我最需要的是坐在她的身邊,告訴她:你看看我們當時多麼息息相通,兩個人是一體的,一個人代表兩個人。我會用我在比薩高等學院學的嚴密的方法來考證,我會向她展示,她小時候的一本書,怎麼樣在我的腦子裡根深蒂固,以至于在這些年裡成為了一本書。雖然故事不一樣,我的是一本成熟的作品,但根源在她的那本書裡,源頭在她的那本書裡,源頭在我們院子裡一起玩耍時産生的想象。我和她一起不停地制造一些形狀,然後改變那些形狀,又重新開始。我渴望擁抱她,親吻她,告訴她:莉拉,從現在開始,無論發生什麼事情,我們都不能失去彼此。

三、離開的,留下的

* 現在我看來不是我們的城區病了,并非隻有那不勒斯是這樣,而是整個地球,整個宇宙,或者說所有宇宙都一樣,一個人能力,在于能否隐藏和掩蓋事情的真相。

* 我這是怎麼了?渴望孩子?想做媽媽?想喂奶?想哄孩子睡覺?想要結婚生孩子?為什麼當我擺脫了我的母親,覺得自己安全了的時候,我母親忽然從我的肚子裡冒了出來。

* 西爾維亞:一個男人,除了那些瘋狂的時刻—你愛他,他進入你的時候,其餘時候都是在你外面。也就是說,後來,你不愛他了,當你你想到之前你曾經想要他,你都會覺得不舒服。我喜歡過他,他喜歡過我,事情已經結束了。我每天都可能會喜歡上一些人,你不是嗎?這種喜歡會持續一段時間,然後就過去了。隻有孩子會留下,他是你的一部分。孩子的父親都是外人,開始是外人,之後是外人。甚至他的名字叫起來,也和之前不一樣,我之前叫他尼諾,我每天早上一醒來,腦子裡重複的就是那個名字,那是一個神奇的詞,但現在是一個讓我傷心的名字。

* 吉耀拉:你寫的太好了,就像真的發生了一樣,一樣肮髒!這是身為女人才知道的秘密。你告訴莉拉,她做的對,我支持她。她把她丈夫,媽媽,爸爸,哥哥,馬爾切洛,米凱萊其他狗屎都甩開了。

* “你要看着我睡,你要一直看着我。你離開了那不勒斯,也不要忘了我,我知道你看着我,我就會安心了。“

* 他(米凱萊)不是想得到她,然後忘記她,他想要她滿腦子的注意,她充滿創意的想法。他要小心翼翼對待她,不損害她,讓她發展下去。他想要她,而不是幹她----把這個動詞用到莉拉身上,這讓他很不安。他要她是想吻她,撫摸她。他想接受她的撫摸,幫助,引導和命令。他想要她,是想看着她一年年的變化,看她一點點變老。他想要和她交談,在她的幫助下思考。那些男人他們哪裡懂得莉拉?他們沒有意識到自己所失去的,還有他們會失去的?不,他們沒有這種智慧。隻有我知道她是什麼,她是誰,我能看出來,想到她白白被浪費掉了,這讓我覺得很痛苦。”

* “别再讓我對你别的東西了,我不适合。我對你的期望很高,我非常肯定,你能做的更好,我希望你做的更好,這是我我最渴望的事。假如你不是很棒的話,那我是誰?”我小聲說對她說:“你不要擔心,你要對我說你想的,隻有這樣,你才能幫助我,從小時候開始,你就一直在幫助我,沒有你的話,我什麼都做不好。”

* 萊農,我們會出現什麼情況:我們内心有太多的東西,這會讓我們腫脹起來,會讓我們破裂。我對他(阿方索)說:好吧,我們是朋友,但你不要想着成為我這樣的女人,你頂多能成為你們男人眼裡的那種女性。你可以學我,你可以像藝術家一樣,把我的樣子惟妙惟肖地臨摹出來,但我的爛事還是我的,你的還是你的。啊,萊農,我們都是怎麼了?我們就像結冰的水管,心理不愉快是多麼糟糕的事啊。你記不記得,我們是怎麼處理那張結婚照的?我要繼續用那種方式。總有一天,我會把自己變成電腦模式,成為一張上面有孔的卡片,那你就找不着我了。

* 變成——一個我為之着魔的詞,這是我第一次用在這種情況下。我想變成——雖然我不知道我想變成什麼,但我變成了——這一點是肯定的,隻是後面那樣賓語。我沒有真正的激情,沒有一種自發的野心。這就是問題所在。我被動變成了什麼,隻是因為我擔心:莉拉不知道會變成什麼人,把我甩在後面。我的那種“變成了”是随着她的,現在我要重新開始,作一個獨立的人,擺脫她的影響,成為我自己。

四、失蹤的孩子

* 那該怎麼辦?再次順着她的意思?接受這樣一個事實:成熟意味着停止展示自己,學會隐藏自己,甚至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 奎多.艾羅塔(公公):尼諾的聰明是沒有根基的,他喜歡取悅掌權者,而不是為某種理想而奮鬥,他會成為一個附庸權貴的技術官僚。

* 阿黛爾(婆婆):他(尼諾)誰都不是,對于一個誰都不是的人,渴望成為一個重要的人,這對他比任何事情都重要,導緻的結果是,他會是一個不可靠的人。

* 她跟我說起她為什麼成了瘸子——她是自己主動說的,沒有任何開場白。她很自豪地說:“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像現在一樣,死亡已經來找我了,雖然我是一個小孩子,但我就不屌它,我知道怎麼受罪,我在十歲時就已經學會了,從那時候開始,我一直都沒有停止過。假如你知道怎麼受罪,死亡也會敬重你,過一陣子它自己就走開了。”

* 她說,她一輩子最美好的時刻就是我——她第一個女兒,從她肚子出來的時候。她跟我說了她犯的最嚴重的罪過,因為這個罪過,她可能要下地獄,那就是:除了大女兒,她對其他孩子沒什麼感情。她覺得他們都是對她的懲罰,都是來跟她讨債的,到現在她也這麼覺得。她直截了當,沒有繞彎子,最後對我說,我是她唯一真正的女兒。但她跟我說這些時候,我記得我當時在醫院看病,她那麼難過,比平時哭的更厲害。她嘀咕着說:我隻為你操心,一直都是這樣,就好像其他的孩子都是養子,因此我活該遭到報應。真是失望啊。萊農,你知道嗎?你不應該離開彼得羅,你不應該和薩拉托雷的兒子在一起,他比他父親還糟糕,一個結了婚的城市男人,一個有兩個孩子的男人,不會去搶别人的妻子。

* 她談了很久,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向我說明了她的感情世界。一直到那時候為止,她說:我以為隻是一時的壞心情,來了會走,就像生長熱。你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銅鍋裂開的事?1958年元旦,索拉拉兄弟對我們開槍,你記得嗎?其實,當時他們開槍,并沒讓我覺得害怕,讓我害怕的是煙花的顔色,我覺得那些顔色很鋒利,尤其是綠色和紫色,會把我們切開。那些落在我哥哥身上的煙花像刀刃,像矬子,會把他身上的肉削下來,會讓他身體另一個讓人作嘔的哥哥冒出來,要麼我把他塞進去,塞進去他那副老皮囊,要麼他會傷害我。萊農,我這一輩子,除了躲開那樣的時刻,沒做過别的事。馬爾切洛讓我害怕,我通過斯特凡諾保護自己,斯特凡諾讓我害怕,我通過米凱萊保護自己,米凱萊讓我害怕,我通過尼諾保護自己,尼諾讓我害怕,我通過恩佐保護自己。“保護”這個詞意味着什麼?我要給你列舉一個詳細的單子,所有我構建的那些大大小小的藏身之處,但後來都沒有用。你記不記得,在伊斯基亞,我當時多麼害怕那裡的夜空?你們說夜空真美,但我沒法感受到。我聞到了一股臭雞蛋的味道,就像蛋殼和蛋白裡裝着發綠的蛋黃,就像一顆煮雞蛋裂開了;我嘴裡感覺到這種臭雞蛋,毒星星的味道,它們的光是一種黏糊糊的、白色的光、會和天空軟乎乎的黑色黏在我的牙齒上,壓抑着惡心感,一口咬下去,會有一種咬沙子的嘎吱嘎吱的聲音。我解釋的清楚嗎?你能聽明白嗎?在伊斯基亞,雖然我挺高興,心裡充滿愛,但沒有用,我的腦袋還是會看到别的東西,上面,下面,側面,還是去能看到讓我害怕的東西。比如說在布魯諾工廠裡,動物的骨頭在我的手指下裂開,輕輕一碰,就會有散發着臭味的骨髓流出來,我感到那麼惡心,我以為我生病了,後來我真的生病了。我心髒有雜音嗎?沒有。還是頭腦的問題。我沒辦法停下來,我要一直做這做那:掩蓋,揭發,加固又忽然拆掉,破壞。比如說阿方索,從小他就都讓我很不舒服、我感覺把他縫在一起的棉線正要裂開。米凱萊?他覺得自己特别了不起,但我要做的隻是找對線頭,拽一下,我把他的線拽斷了,我把他的線頭和阿方索的線頭綁在一起,男性和男性,他們的材料混合在一起。我白天編織,晚上拆,腦子就是這麼指揮我的。但這也沒什麼用,恐懼還在,我一直都有這種懷疑,它在正常事物之間的空隙裡,一直在那裡等待着。從今晚開始,我更加确信這一點,萊農,一起都是那麼易碎,包括在我的肚子裡這個小生物,看起來是長久的,但實際上卻不是這樣。萊農,你記不記得,我和斯特凡諾結婚時,想讓這個城區從頭開始,隻有美好的事情,讓之前那些醜惡不會再有?那個階段持續了多久?好的意願是很脆弱的,在我身上,愛也很脆弱。對于一個男人的愛持續不了多久,對于孩子的愛也持續不了多久,很快就會出現破綻。你看看那些破洞,你會看到好意和惡意混合在一起。詹納羅讓我充滿愧疚,我肚子裡的孩子是一種責任,他在抓我,在切割我。愛和恨在一起湧動,我受不了,我沒辦法一直投入到一種好的意願裡。奧利維耶羅老師說得對,我很壞,我連一份友誼都沒辦法保持。萊農,你對我很好,很有耐心。但今天晚上,我徹底明白了一件事:即使沒有地震,也有一種溶劑在緩慢起作用,很溫和,但會把一切都消融。因此,拜托了,假如我得罪你,假如我對你說了一些難聽的話,你要捂住耳朵,我不想說這些,但我說了。求求你,不要離開我,我會跌倒起不來的。

* 但是我,無論哪個階段的我,我都是穩定的,我就是那個圓點,是固定的,其他的事情像圓規上的鉛筆,會圍繞着我畫圈。現在我明白了,莉拉卻不是這樣、她很難有穩定感,即使她主宰這一切,把自己的意願強加于人,她感覺自己像一滴岩漿,她的所有努力最終來說隻是保證自己不要裂開。雖然她工于心計,能控制人和事情,但她狀态不穩定,莉拉會失去自己,好像是唯一的事實是混亂。她是那麼活躍勇敢,但她會吓得失魂落魄,失去自己。

* 母親以前體型龐大,一直壓制着我。讓我感覺到自己像是一塊石頭下面的蟲子,受到保護的同時也受到擠壓。

* 盡管我一滴眼淚都沒流,但我很難接受目前母親的死。很長時間裡,我都很難過,可能那種痛苦一直都沒有真正離開。我一直認為,她是一個麻木,粗俗的女人,我很怕她,一直想遠離她。在她的葬禮結束後,我感覺好像忽然下起了一場大雨,看看周圍,沒有一個可以躲雨的地方。有好幾個星期,無論白天還是夜裡,我感覺到處都是她的影子,到處都是她的聲音。那就像一股青煙,漂浮在我的腦子裡,沒有任何導火索也會燃燒起來。

* “你看着我。”她小聲說,“我知道,告訴你這些很殘忍很壞,但他比我更壞。他更糟糕,他是那種輕浮的壞。”

* 安東尼奧說這些背叛的行為,假如不是在合适的時機知道,根本沒有用。當一個人戀愛的時候會原諒所有事情,要使這些背叛起到作用,那就要等情感平淡一點。在那個時間,愛情不僅僅沒有眼睛,也沒有耳朵。

* 對于你,主編,回到出發點,就是向前進了一步。

* 她和阿方索之間的關系一定比我想象的還要複雜。在阿方索面前,她就像對着一面鏡子,莉拉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一部分,她想把這一部分拽出來。

* 他說(阿爾曼多):當我毫無遮攔的時,我發現自己很虛榮。虛榮是一種資源。假如你很虛榮,你會小心你自己,還有你的東西。

* 萊農,你他媽的想幹什麼?我現在成為這個樣子。是因為我失去了我的女兒,她可能死了,也可能活着。無論是死是活,對我來說都是無法忍受的。因為假如她活着,她現在生活在距離我很遠的地方。每天在她身上都會發生很可怕的事情。我看的很清楚,我每天白天夜裡都好像能看到她;但假如她死了,那我也死了,我的心死了,這種死亡比真正的死亡更讓人難以忍受,那是一種沒有情感的死亡,逼着你感受一切,每天叫醒你,讓你洗漱,穿衣服,讓你吃飯喝水,工作,和你說話。

* 彼得羅:你很自由,而她是囚徒,真的很難面對這樣的處境。如果地獄真的存在,那也在她腦子裡。我一秒都不想進入那個地獄。

* 人與人的每種強烈關系都充滿了圈套,假如你希望這種關系得以延續,那你要避免這種圈套。

* 莉拉沒有這方面的野心,她從來都沒有野心,要做任何揚名立萬的事,都需要愛自己,但她告訴我,她一點也不愛自己。在最抑郁的那些夜晚,我甚至想象她故意把女兒弄丢,是因為她不想看到自己是延續:她的讨人厭,她的邪惡,還有那種漫無目的的智慧。她想把自己抹去,那是因為她受不了自己,她一直都無法容忍自己,她一輩子都是這樣,這使她把自己封閉到一個小小的活動範圍,當這個地球在打破所有地域限制時,她卻越來越封閉。她從來沒有坐過火車,沒去過羅馬。她從來都沒有坐過飛機,她去過的地方少得可憐。當我想到這一點,我為她感到惋惜,我會笑幾聲,起身來到電腦前給她寫郵件。我曾無數次跟她說:你來找我吧,我們一起待一陣子。那時候我很肯定莉拉沒有寫稿子,她永遠不可能寫什麼稿子。我一直高估了她,她永遠不會寫什麼流傳百世的東西,這讓我心情好一些,但同時我又覺得深深的遺憾。我愛莉拉,我希望她繼續存在,我希望我能使她繼續存在,我覺得這是我的任務。我确信她從小就把這個任務交給了我。

* 我開始痛哭,這就是她做的事情。她欺騙了我,她把我拉到她想去的地方去,從我們成為朋友開始前,她一直都是這樣,她一輩子都利用我的身體和我的生活,講述了她的得到救贖的故事。也許不是這樣。也許那兩個布娃娃經過半個多世紀,出現在了都靈,隻是證明她現在很好,她還在意我,她打破了自己的界限去,終于開始周遊世界,這個世界已經比她的世界還小。現在進入老年,她開始過上了另一種生活,那是她年輕時,别人不允許她過的,她自己也不願意過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