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倫·索金的一張大字報
文|伊文西
作者簡介：專職公文狗，兼職看電影。寫的都是觀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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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病毒肆虐的當下，好萊塢幾近停擺，突然奈飛推出艾倫·索金編劇并執導，群星荟萃的電影《芝加哥七君子審判》。對影迷而言，是雪中送炭一樣的福音。
電影自然是好電影，開篇就貢獻了今年以來最佳的電影段落，主要人物穿插于曆史鏡頭之中，行雲流水，又别有深意。
滿是濃厚的艾倫·索金風格，铿锵有力、張力十足、信息量巨大的台詞，靈動輕巧的剪輯，張弛有度的節奏、沉穩紮實的叙事、飽滿充沛的情感，再淋入索金萬年不變的政治議題，沸滾出鍋。兩個多小時文戲，沒有一點枯燥拖沓，這就是金牌編劇的魅力。
...故事的舞台是上世紀六十年代，美國民權運動風起雲湧的時代，以越戰為導火索，新左派、黑人運動、學運、嬉皮士紛紛登上曆史舞台，彼此聯合又牽扯，各有政治訴求與野心。
立場各異的衆人，因為一場審判被聯系在一起，他們被迫應對國家機器的壓迫，在一場注定了結局的政治審判面前掙紮反抗。
這一故事母本很容易被人解讀為借古諷今，在當下“懂王”執政的美國，外部逆全球化進程，内部種族問題引發社會動蕩，政治分裂日趨嚴重。艾倫·索金的政治立場衆人皆知，此時抛出這樣一部電影，擺明就是朝着扇“懂王”的臉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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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遠隔重洋的我們也未見得有隔岸觀火的輕松：嬉皮士算“廢青”嗎？民衆上街值得鼓勵嗎？異議者是一個社會的良性因子嗎？
别多話。别亂問。
說回電影，普通觀衆未必知道艾倫·索金作為編劇有多大咖，也不一定有心思品咂劇本與台詞的趣味，但演員表演的光彩是肉眼可見的。
電影依托于群戲，幾乎是全員高水準的演繹，特别出挑如小雀斑、薩莎·拜倫·科恩、馬克·裡朗斯等，更是拿出了奧斯卡級的演技。
好的演員碰到好的劇本，就會很自然地觸發出這樣的增益效果，也用不着特别強烈的悲喜起伏，精準與恰到好處，人物更顯得鮮活生動，這倒是值得目前國内某個以“表演”為名的綜藝，好好學習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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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部電影，成也艾倫·索金，失也艾倫·索金。
最大的問題，就是它的“索金”标簽太重了，甚至掩蓋了電影本身。政治觀點、講故事的技巧，抒情的手法，我們已經無數次從《白宮風雲》、《新聞編輯室》、《社交網絡》裡得見，精彩，但确實欠缺驚喜。
這也是一部常見的立場鮮明的主題突出的美式民主主旋律。有無比臉譜化的反面人物，也有一個指向明确的壞勢力充當标靶。
從人物塑造而言，同樣是奧斯卡級的弗蘭克·蘭格拉，演技不可謂不好，但他所飾演的法官相比主角們，就顯得格外“單薄”與“刻闆”。好在電影放過了約瑟夫·高登-萊維特，本該當壞人的檢察官，變成了一個有原則有底線，專業性多過政治性，良心未泯的好人。
電影一直在指控對“七君子”的庭審是一場早有預謀的“政治審判”。但從電影角度而言，艾倫·索金在電影中的存在，無疑是扮演了與片中法官一樣的角色。他将自己鮮明無比的政治立場放置在電影中，再以無比正确的民主之名賦予了自己合法性，以不可辯駁無比正确的姿态表達了立場。法庭戲裡并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對峙與攻防，有的隻是批判和揭露，是一邊倒的道德性的勝利。
這同樣是一場動機明确的“政治審判”，隻不過審判的對象是已經成為了曆史的約翰遜政府，以及現在選舉形勢岌岌可危的“懂王”。而“懂王”，顯然不太懂得用電影回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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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政治角度而言，這樣的表達沒有問題，索金想怎麼拍怎麼說都是他的權力。隻是這樣的政治主題先行，讓電影不可避免地淪為價值觀的附庸，而失之客觀。
雖然客觀與否并不足以評價一部電影的好壞，但過分強調二元對立，反而降低了電影的厚重感與史詩感，它“借古諷今”的意味如此明顯，以緻于我們更願意相信這是導演的一場政治秀，是他的一張大字報，而不是一部純粹的作品（斯派克·李也常常有這樣的問題）。
所以我極不喜歡電影最後的煽情處理——那個關于念陣亡将士的名單，所有人歡呼起立的段落。它非常商業化、非常好萊塢，也非常假大空和廉價，所有的法庭秩序、法警都不存在了，有的隻是戲劇化的高潮，預先布置已久終于形成呼應的讓人熱血贲張又催人淚下的高潮，卻與整部電影的氣質格格不入，政治意圖呼之欲出，也把曆史的真實感沖滌得蕩然無存。
與之相比，《社交網絡》的結尾顯得那麼了不起。所以，作為導演的索金，約束不了作為編劇的索金，他還遠未達到大衛·芬奇那樣的掌控力。而這種能力的差距，也成為了《芝加哥七君子審判》與真正傑作的差距。
《七君子》的好，最後也隻是停留在“好看”而已，它經不起咀嚼回味，再多技巧，也不過是為了炫技。以它的優渥條件，它本不該止步于此，卻又的确裹足不前，最終陷入蒼白。
...編輯|徐元
排版|透納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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