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神要獲得一個新稱謂了。

鴿神。

為什麼?

原定于明年上映《阿凡達2》将推遲一年,其他的續集也依次往後順延。

這不是卡神第一次鴿了。

回顧一下他這些年的四連跳。

最初,《阿凡達2》定于2016年12月上映的。

結果在2015年的時候,卡神發消息說:

不好意思哈,我剛剛出門,這邊有事耽擱了,再等一年馬上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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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隔年又說,2017有點困難哦,2018我保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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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臨到了2018,卡神又說,不行不行,再給我兩年的時間……

再鴿了,2020,誰不來誰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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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迪士尼最新的日程顯示,上映計劃是這樣的——

《阿凡達2》2021年12月17日

《阿凡達3》2023年12月22日

《阿凡達4》2025年12月19日

《阿凡達5》2027年12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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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真是連上映年份都充滿科幻感的科幻片……

網友們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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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怎麼辦,還不是隻能選擇原諒他。

畢竟是詹姆斯·卡梅隆。

畢竟是《阿凡達》。

上映十周年之際,我們有必要來回顧。

它為什麼偉大。

《阿凡達》

Avat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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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不大

在正式上映前,這部電影曾有過幾個暫譯名。

有直譯為《化身》,有更具商業感的《天神下凡》。

但最終,還是定了當時沒人聽得懂的“阿凡達”。

事實證明,隻有平庸的電影才會需要一個響亮的名字。

而真正牛逼的電影,會讓“牛逼”從此又多了一個同義詞。

《阿凡達》的牛,在于它的自我完備。

沒有原著依托,但有一本指南——

《潘多拉星球生存手冊》。

此書詳細介紹了《阿凡達》的世界觀,從動植物、到人類科技、到語言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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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拍《阿凡達》,卡神廣納賢才。

請了藝術家、植物學家、動物學家、語言學家、地理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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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謹到什麼地步。

外星語言有詞彙、字體和語法;

外星生物應該色彩豔麗,所以他們研究了熱帶魚、箭毒蛙的顔色;

外星地形壯觀奇特,所以他們特地考察了桂林、張家界等喀斯特石灰地貌;

外星人的表演必須靠近動物儀态,所以他們專門請了一位動物表演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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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這麼大,啃它費勁。

卡梅隆願意費勁,但他知道,觀衆不願意。

所以,卡梅隆帶領我們走進這個大世界,依靠的全是一點一滴的小工夫。

小即是大。

《阿凡達》裡的細節數以萬計,你不可能一秒全部丢給觀衆。

首先我們飛過雲層,去到人類基地,然後我們離開基地,進入叢林,但你得在白天去。然後我們慢慢地,把你帶進潘多拉越來越外星的感覺。

卡神手中的提線,是一步一步把你牽引進那個世界的。

有的細節看似無關。

男主剛來到潘多拉星球時,見到了一輛巨大的卡車。

鏡頭對準的是卡車輪胎上,幾支彩色的箭。

這告訴你有戰争,有無法跨越的實力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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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闖入畫面半截。

男主剛來到基地,一輛車差點撞到他。

裡頭裝滿了導彈。

這告訴你,人類與自然的相處方式,是用軍事手段的。

武器常常對準弱者。

這種橫沖直撞、狂妄自大,最終威脅的也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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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是遊離主線的閑筆。

故事中的集團領導在玩高爾夫。

假草假洞,暗示他對自然的不屑一顧。

也暗示,他對真情實感的輕視,喜歡紙上談兵地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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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故事中的科學家的出場。

第一句,就是要煙。

她的煙瘾,暗示了她對現實的不滿和焦慮,也暗示性格中的軟弱——

一個伏筆,奠定了她之後無法挺過重傷,無法轉生成為阿凡達的結果。

一如薩滿評價:“她非常虛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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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Sir最喜歡哪場戲麼?

那是男主第一次在野外過夜,害怕自然的他,點燃了火把。

潘多拉星人救下他之後,把火把扔到河裡,頓時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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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就是在這一片漆黑之下。

他才第一次發現,自己處于一個夢幻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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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要發現美麗,你得先放下武器。

有時候,要看見色彩,你得先忘記固執的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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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不新

潘多拉星球,位于阿爾法半人馬星系,距地球4.37光年。

阿爾法半人馬星系有三個恒星:兩個類似于太陽的恒星,一個紅矮星。

是不是好熟?

沒錯,就是劉慈欣《三體》的三體世界。

他們不約而同選擇了一個有可能出現生命的真實星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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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多拉星球上天空中巨大的星球,來源于他們對該星系的天體運動推測

從這,你可以看出卡梅隆對《阿凡達》科幻的要求。

新,但必須有迹可循。

2009年,美國《大衆科學》寫過一篇文章《阿凡達對照:所有科幻未來都是真的》。

我們這網站有好多看起來很遙遠的概念,《阿凡達》居然把它們複現了出來。無怪,最好的科幻作品通常都以現實世界為基礎。莫非,詹姆斯·卡梅隆會看我們網站?

比如說機甲外骨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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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比如說“阿凡達”科技,用意識控制新身體也不是空穴來風。

“盧克手臂”,一種連接人體神經系統的假肢——隻要你“想”拿什麼,它就會伸出去拿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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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科技。

《阿凡達》還衍生了一個豐富多态的潘多拉星球。

你在上面看到的,全都是地球的投影。

比如魔鬼鳥,就是“外星的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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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9年,《泰坦尼克号》之後,卡梅隆做過一段時間“全職探險家”。

他勘測了沉到海底的泰坦尼克号,拍攝了幾部海底紀錄片。

你不知道的是,他把好多海底生物放進了自己的《阿凡達》世界裡。

外星生物?哈哈,其實就是地球生物。

在這些探險之後,我開始真正感謝這些存在于海底的生物。

這些生物基本上對于我們來說就是外星生物。

而外星人也一樣。

剛開始設計的時候,他們的外星人都有點奇葩。

有的像爬行動物,有的有觸角,還有的簡直來自恐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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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卡梅隆覺得不對勁。

如果外星人不能美,不能讓觀衆喜歡,那麼,它們的愛情故事就不能感人。

他希望觀衆會覺得還挺美的,“我希望成為他們一員”。

所以,他決定,讓外星人結合地球人的特征和動物的特征……

他甚至請了一個雕刻師,把他們設計的外星人做成雕塑,來感受那種真實質感,以及,這種體态之于人的直觀感受會是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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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凡達》的故事發生在一個叢林世界,但所有表演都是在棚裡拍攝的。

你可能覺得,好方便,完全不需要跑到叢林裡去。

卡梅隆不這麼想。

在《阿凡達》開拍之前,他安排劇組所有演員跑到夏威夷,真的在叢林裡排演了一遍故事。

而且,必須穿戲服。

所以,當你的角色要裸着上身在叢林裡跑來跑去,你就得這麼做一遍。

為了什麼?

光腳踩在泥土的感覺。

掙紮在湍急流水裡的感覺。

感受,感受,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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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亦然。

說到底,潘多拉星球的故事,就是地球往事。

16世紀,歐洲殖民者來到美洲。他們發現新大陸的曆程,也是印第安人的苦難曆程。

據統計,殖民時期,西班牙所屬的領地有1300萬印第安人被殺,巴西地區有大約1000萬被殺,美國西進運動中又有100萬左右印第安人被殺。

人對自然的征服。

人對更自然形态的文明的征服。

會停止嗎?

哪怕僅僅隻是一部科幻電影。

《阿凡達》也要用最震撼的方式給出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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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不俗

文明對文明的殘忍,也是《阿凡達》的主題之一。

印第安人當然也反抗過,用弓箭和長毛。

科技的鴻溝,終究難以跨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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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凡達》用“神話”給了我們一個完美結局——

人類主角良心發現,加入土著反抗的行列。

自然的神秘力量顯靈,最終戰勝了侵略者。

這也讓《阿凡達》多年來,一直被诟病俗套。

文明的沖突。

雙方陣營的男女墜入愛河。

先進文明的一方(通常是白人男性)改宗土著文明,重新塑造自己的精神血脈,并成為了原始部落的英雄。

這樣的故事,早已被拍過太多次:

《風中奇緣》《與狼共舞》《最後的武士》《兵人》《太陽盟》《第五惑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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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否認,《阿凡達》沒有史詩的分量。

不像《指環王》,承載着托爾金的曆史積澱;也不像《權力的遊戲》,有着錯綜複雜的人性較量。

《阿凡達》有的,隻是一個好萊塢“原型”。

但注意,原型并不意味着陳腐。

精神分析學家榮格曾經提出一種“原型”的概念。

原型,指神話、宗教、夢境、幻想、文學中不斷重複出現的意象,它源自民族記憶和原始經驗的集體潛意識。

也就是說,人人都可以調用原型,來講述一個通俗易懂的故事。

然而。

在通俗易懂中,能激起大衆多強的感情共鳴。

這,才見功力。

而《阿凡達》的大膽在于,它賦予了主角一個極其矛盾的身份——

叛徒。

身為地球人,率領潘多拉星人反過來和人類開戰,是個不折不扣的“人奸”。

背叛自己的種族感覺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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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反派對主角說的最後一句話

題外話,男主角敲定的是薩姆·沃辛頓,但當時争選這個角色的,還有“美國隊長”克裡斯·埃文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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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卡梅隆看中了名不見經傳的沃辛頓,就算投資方一直反對,依然為他撐腰。

他在薩姆·沃辛頓的臉上看到了什麼?

大概是一種跟美國隊長相反的東西——

陌生。

遊離,未知,沉默。

正因為這種陌生感,你隐隐明白,他不會效忠于任何一種僵屍教條。

所以他才能夠“正确地”選擇背叛,“偉大地”選擇抛棄。

後來,因為《阿凡達》而身價飛漲的薩姆·沃辛頓,又主演了兩部大片,《終結者2018》和《諸神之戰》。

一個半人半機器人,一個半人半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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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姆·沃辛頓在《阿凡達》中,雙腿癱瘓,不得不一直使用輪椅。

這個角色最強大的地方在哪。

無畏?智慧?領導力?

不是。

是自省。

他有兩個有趣的習慣:

一是沒完沒了的獨白——從第46秒開始第一句,到第129分鐘最後一句。

二是對着鏡頭,自拍視頻日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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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正因為雙腿癱瘓,他有很多時間思考。

而思考,其實是一種面對自我、剖析自我的過程。

隻有真的看清自己,你才能做出真正正确的決定。

這裡頭藏着一種對人類社會的徹底否定。

《阿凡達》公映版有一場被删減的開頭,是地球的未來模樣。

賽博朋克,三分鐘。

第一場戲,在斑馬線前。

城市擁擠、冷暗、永夜。

每個人臉上都有不同遮蓋,有的是眼罩、有的是口罩、有的是面罩……

這暗示世界被污染了,也暗示人人都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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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場戲在主角的家裡,空間狹小、屏幕巨大,暗示虛拟生活的畸形比重。

而屏幕上的新聞也暗示了地球上的生物多樣性危機。

孟加拉虎 

滅絕了差不多一個世紀後又回來了

那些在北京動物園的克隆品 

已經是那個物種剩下的最後幾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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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場戲在酒吧裡,男主角看見一個壯男毆打女人,但整個酒吧無人站出來。

隻有身為殘廢的他出手幫忙,卻被那女人當作壞人,還被酒吧丢了出去。

這又暗示了地球上的價值觀已經扭曲——

大家隻臣服強者,對于何為正義已經充耳不聞。

這裡也是一個伏筆。

如果你去對比地球和潘多拉星球,會發現它們是截然對立的。

前者是人工世界,後者是自然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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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者的确可以通過武器戰勝後者。

但戰勝之後呢?

把潘多拉星球變成和地球一個模樣,讓洋溢的活力和自然的天性,變成千篇一律的死氣沉沉?

有的人還以為自己勝了。

卻不知道其實輸得更徹底。

《阿凡達》最大的不俗是,它告訴我們,從科學,到經濟,到社會結構,到價值觀……

人類正在把自己逼上絕路。

那如何活下去?

片中,男主雙胞胎哥哥的火化鏡頭,慢慢變成冬眠倉裡藍色的男主。

這也是一個鏡頭暗喻——

如果想要重生,那你得先浴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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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凡達》的故事簡單,終結于一場勝利的起義。

但。

真的終結了嗎?

Sir相信沒那麼簡單,而卡梅隆也正在用接下來的四部續集,擴充《阿凡達》的世界觀。

也誓要推動下一波技術變革的浪潮。

讓電影觸達另一個我們從未設想過的世界。

卡梅隆的話,正好可以用來為此文作結——

問題是,這樣一件娛樂産品。

一部電影能夠在多大程度上改變人們的行為?

希望人們能夠感到那點對良心的刺痛,感受到一點責任心。

或許這隻是在正确方向上的一小步。

我不希望覺得自己費這麼大勁,制作了這些電影,卻隻供娛樂,而沒有更高的目标。

隻要有一點小變化,我就滿足了。

本文圖片來自網絡

編輯助理:漢斯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