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兩天,被稱為“神仙打架”的第30屆金曲獎,終于揭開謎底。
看完後,飄飄有感動,有遺憾,也有驚喜。
感動是因為,時隔七年,S.H.E又一次登上金曲獎舞台。
作為離開華研後的首次同台,三個老姐妹一口氣唱了《十七》《美麗新世界》兩首歌。
看着她們拉着手,相視而笑,那些被我們抛丢的青蔥歲月,仿佛一下又回到眼前。
而飄飄的遺憾和驚喜,則都給了這個女人——
蔡依林。
雖然在歌後角逐上惜敗了林憶蓮,還被新歌王Leo直呼為“上世紀的大明星”,但最終還是拿下了年度歌曲和年度專輯。
這個捂臉驚喜,自信領獎的Jolin蔡,真是美炸了。
而我突然覺得,比起“最佳女歌手”,年度專輯和年度單曲這兩個獎項,的确更适合現在的蔡依林。
因為,她真的不僅以歌喉表達思想,這麼簡單了。
她的歌
許久沒關注蔡依林的人,一定想不到,她近年的歌,做到什麼水平了。
印象中的她,還是那個呐喊“我要變美”的女孩?
不,如今的她依然愛美,但更愛思考“什麼是美”。
16年前,她唱“讓鼻子再高一點,呼吸才新鮮”,如今她卻唱“審美的世界,誰有膽說那麼絕對”。
看似自掴嘴巴,但可貴的是,她敢于自審、自我推翻。
就如同,多年前她想當公主,渴望“騎士”。
如今,不僅自己做自己的騎士,還敢為那些“不夠騎士”的男孩、“不夠公主”的女孩發言、歌唱。
最新獲獎的最佳歌曲《玫瑰少年》從歌名到歌詞、背後的故事都很有深意——
問老一輩人,玫瑰這個詞,屬于少年嗎?
或許可以片刻屬于,但隻能暫借,下一秒,它應該被送給一個女孩。
問中年人,文藝點的大叔,大概會回答你,小王子可以擁有他的玫瑰。
天真幼齒,混沌未開的小花童,配一朵玫瑰,是可愛的。
再大一些呢?還這麼愛花,愛紅,愛俏,可以嗎?
回答你的,大概率隻有失聲。
若再請他們暢想一下,這個愛玫瑰的男孩,是他們的兒子孫子、相關親屬……恐怕就沒法再往下聊了,報之以肢體與語言的“教訓”。
這首歌中的男孩,葉永志,正是一朵未開先凋的玫瑰。
但他的世界,沒有芳香,隻有泥濘。
葉永志死時隻有15歲,初中。
他很漂亮,可愛,性格非常溫和,還很孝順。
很多人羨慕他的媽媽,您這兒子,一個頂仨。
可他的媽媽卻經常被請到學校,老師勸她帶兒子去看心理醫生。
理由是,他總是喜歡做女孩才做的事。
上學時,他從來不敢課間去上廁所。
因為男同學總是會強行脫他的褲子,鑒别他的生殖器官是男性還是女性,并叫他“娘娘腔”。
他向媽媽多次求救過,媽媽向學校反映,學校不管孩子打鬧。
直到有一天,他被發現倒在血泊中,嘴裡和鼻子都在流血,送醫後不治身亡。
法院判決學校和葉永志的同學無罪。
很快,沒人再記得這件事。
雖然葉媽媽經常會收到迫于欺淩、決定自殺的黃永志、林永志、陳永志等無數“娘娘腔”的信,但,娘娘腔選擇死,是因為他(果然)太弱,和别人有什麼關系呢。
有一個高中的學生寫信給我
他說他能活到今天是一種奇迹
你看有多少個
在自殺在跳樓
直到,蔡依林這首歌,他們的名字,終于不再那麼難聽、怪異。
她叫他們“玫瑰少年”。
她唱“生而為人無罪”——
多少次的重傷
多少次的冷語
Drowning 誰會拉你 dreaming 誰會陪你
Same sh*t happens every day
你離開後 世界可改變
多少無知罪愆 事過不境遷
永志不忘記念 往事不如煙
生而為人無罪
你不需要抱歉
玫瑰,芳香的名字取代了“娘娘腔”,又仿佛借一抹紅色,碑前祭奠。
如果人生已經是如此蒼白,獻給他們的花,或許可以豔麗一些?
但,這首歌又不止是為了成為“往事”的永志們而寫,她還看到很多正在盛開的玫瑰,于是她又唱——
哪朵玫瑰 沒有荊棘
最好的報複是美麗
最美的盛開是反擊
别讓誰去 改變了你
你是你 或是妳 都行
會有人 全心的愛你
昨晚的金曲獎,蔡依林談到創作這首歌的緣由——
“葉永志的事,提醒了我,在任何情況下,我都可能成為某種少數。所以我更要用同理心去愛任何我身邊的人。這首歌獻給他,也獻給曾經認為沒有機會和沒有選擇的你。你一定要記得支持你自己,選擇你自己。”
卻原來,我們每個人,都可能是花園裡的異色。
純潔的百合,可能被妖冶的薔薇厭惡;不夠漂亮的狗尾巴草,或許會被牡丹霸淩……
發聲和幫助,其實也是扶一把倒在泥濘裡的自己。
她的影像
除了歌曲内涵,我另外很服氣蔡依林的,是她越來越有設計和質感的MV。
先說一個最招我哭的——《怪美的》。
MV剛開始,場景仿佛一個法庭,她同時飾演法官和被告人。
開庭的年份是1980年,正是蔡依林出生的年份。
囚犯穿的囚服,是蔡依林07年的歌曲《愛無赦》的打歌服,呈堂證物是她去年8月被狗仔拍到有點小肚子的照片。
而罪名,是未達大衆所認定美的标準。
我正式宣布開庭
被告未達大衆所認定美的标準
在這樣一個寬泛而莫須有的罪名下,她做什麼都有可能是罪。
吃大魚大肉、吃蔬菜沒過水涮油,是罪。
眼睛大小達不到精密測量标準,是罪。
除了人有原罪,造型也有大錯——
陪審團為她畫的肖像,是兩根香腸嘴、兩隻雞腿組成的胸脯(G奶),龍蝦做身子的“畸形體”。
而蔡依林第18屆金曲獎的表演造型,正是被嘲“像隻開花龍蝦”。
一隻被擺盤還要甜蜜飛吻的烏賊。
也暗指蔡依林第19屆金曲獎的禮服,被嘲像“衛生巾”“烏賊”。
而最讓飄飄起雞皮疙瘩的,是她居然敢複習自己《地才演唱會》的藍色亮片衣。
我以為,她怎麼也不敢提的……
這個造型,經常網上沖浪的人,大概很熟悉“惹”。
自從黑粉以這場演唱會為素材,創作了一批語言、表情包。
哪怕不關注樂壇的路人,也會跟風說上幾句“天啦噜”“你已經被鎖定惹”之類的“淋語”。
或者,用過一些專攻下三路的、對女性來講,相當過分的表情包。
雖然大家淋着淋着,似乎玩笑的意味更濃,連MV的觀看者中,也不乏“淋語十級學者”“因淋而愛”的。
但,直到這一段,大家才奇怪、震驚、愧疚地道:
原來……她都知道?
其實,網絡戾氣之所以比現實重,無非是因為,隔着網線。
如果大家知道,你做的表情包,這位女士,她都知道。
這“玩笑”,大概也會有點不好意思開。
而,除了打破“美”的硬性标準、對自己多年來的經曆的自嘲自省重新建立自信外,她近年的MV還有很多深刻題材和質感展現——
探讨同性話題的《不一樣又怎樣》,點擊收獲淚水。
改編自安納塔漢島事件的《你也有今天》。
二戰中,32個男人和一個女人被困在安納塔漢島上六年,期間,圍繞兩把手槍和唯一的女人的占有權,發生了一系列死亡事件。
而蔡依林又難得地跳出曆史的“紅顔禍水”論,以女人的“反捕”視角,看待32個男人的殺戮。
以及前陣子爆紅的、故事性和畫面都極美的《紅衣女孩》。
無一不以精美而不俗套的質感,彰顯着蔡依林的高要求。
她本人
這種高要求,其實不是近年才養成的。
蔡依林從來都是個愛跟自己死磕的主。
細緻、努力、拼命三娘。
童年對她印象最深的是什麼?
那十隻花花綠綠會閃光的指甲。
甚至一度到了不做指甲,羞于見人,退出娛樂圈也要繼續美甲事業的地步。
不過,現在再問她這個問題,可能會變成——繼續我的翻糖蛋糕事業。
同樣是愛(主)好(業),她做蛋糕都能做到得金獎。
比賽就是會把人逼到絕境,不努力不行
而事實上,她有多少次都是自己推着自己、再努力一把的。
表演摔倒,最快時間爬起來繼續。
頂着腰傷也要嘗試各種新舞蹈,挑戰芭蕾二十一鞭轉、高難度空中旋轉彩帶、720度重力拉環……
雖然這一階段的造型總被戲谑,舞蹈也被嘲像體操,但不得不說,她對自己是“地才”的定位,是準确而勇敢的——
“從小就知道‘人外有人’,大家都想做天才,但沒有那麼多的天才,要當第一名并不容易,得非常地努力。我不懂那些因困難而中斷夢想的人在想什麼,我從不知道放棄的感覺是什麼!”
她不是有天賜神挂的偶像,雖然早年頂着清純小花的帽子,但真正被大衆記住,還是在大膽嘗試新風格後的《看我72變》。
而直到近年,或者說,是《PLAY》之後,她才真正可以說是一個偶像。
整張專輯完成了從“狂野”到“霸權”再到“自由”的過渡。
而蔡依林,也從“無名小花”到“風格天後”,又跳脫出“娛樂歌手”這個範圍,成為一個值得去學習的女性。
不再是做着昂貴指甲、無辜嘟嘴,等待騎士救贖的小公主;也不是影視劇中臉譜化的、成功後便要闆起面孔,冷暖不知、油鹽不進的“女強人”。
她最讓我驚喜的,是在強大的同時,沒有越變越鐵面。
反而,同理心越來越寬廣,感情越來越豐富,作品越來越能承載共情。
對于一個從藝者、不論是歌唱演戲哪個方面,都是重要的。
少年時,說喜歡蔡依林這一類的偶像歌手,總是為大人所不齒的。
而現在,我們已經能從她的歌裡關心社會及人類。
有些眼光或許仍在,但她與我們,都變了。
真有趣,真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