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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聯電影《兩個人的車站》用幽默又不乏深度的筆調書寫了一部冰與火相交融的俄式浪漫愛情小說。

火車餐廳服務員薇拉的日常,像大多數底層人民一樣,瑣碎而心酸。不是端着油膩膩的盤子在大廳跑來跑去,就是到喧鬧的市場叫賣偷運來的貨物以補貼微薄的薪水。

上有老下有小,不靠譜的丈夫整日不見蹤影,一家人全靠這個不幸的女人苦苦支撐。

日複一日,她的心仿佛死了一樣。但就在這個小小的車站裡,中年人酸澀卻溫情的愛之花悄然綻放了。薇拉遇到了屬于自己的戀人,一個浪漫的落魄鋼琴家,普拉東。

普拉東有一個虛僞的妻子,他犧牲自己以保全妻子的事業,卻依然得不到她的任何憐憫。“我死後哪管洪水滔天。”路易十六曾輕慢地說出這種話。鋼琴家的妻子也一樣,隻要自己活的好,其他人怎樣都無所謂的。在她冷漠的目光裡,丈夫不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他隻是一個她人生的墊腳石,一個倒黴透頂的可憐蟲。

兩個身上背負着故事的中年人邂逅在車站,他們一起放肆地大笑,蜷縮在一起講起彼此的心事,愉快地漫步在大街小巷。

有句話說:與一朵美麗的花共享孤獨,但無數的孤獨都特别美麗,因為有機會見到傾國之色。普拉東覺得自己很幸運,在大雪茫茫前路坎坷的絕境中,還能邂逅薇拉這朵美麗的花,與她一起穿透彼此的靈魂,分享各自的孤獨。

薇拉自卑的說:“我隻是一個庸俗的餐廳服務員,在油膩的生活裡摸爬打滾。而你是台上高雅的鋼琴家,我又算得上你的什麼呢?”但他連連否認,真誠地說道:“薇拉,您是如此美麗,善良,樸實,您是我見過最好的,最高尚的人。我無比欽佩您。”

當他以誠摯而熱烈的語言贊美薇拉時,她原本暗淡的眼神一下亮了,像銀河的星光一樣閃爍起來。她低下頭,像個嬌羞的少女,臉頰上泛起紅暈,不好意思的抿嘴笑了。

這一刻,心酸與感動相互融合交彙。隻一句熱烈的贊美,就仿佛她這些年的辛勞得到了一個大大的肯定。從他的話裡,她讀到了:薇拉,你的人生是有價值的,你真的是一個很值得别人為你驕傲的人。

毫無疑問,他懂她。在遇到他前,她被殘酷的生活壓榨到心如死灰,在他到來後,她全身的血液再次緩緩流動,将暖意輸送到她的心房。她的心,又活了,它帶着愛與希望砰砰跳動起來。

漫天飛雪,大地母親都被凍的閉上了眼睛,俯下了身子。剛從監獄裡出來的普拉東不情願的走向小木屋,據說,他那虛僞自私的妻子來看他了。

走進木屋,裡面燃着柴火,暖意融融,桌上擺着豐盛的菜肴。他驚訝的四處張望,他那自私自利的妻子怎麼會為他做這麼一桌好菜呢?一回頭,他看到了眼前的女人。

那竟然是薇拉,一個隻與他呆過三天的女人! 她走過來抱住普拉東,緩緩道:“我才是你的妻子。”

沒錯,她才的确是他真正意義上的妻子。普拉東内心最柔軟的一塊被觸碰到了,他沒想到,自己能被如此溫柔地而熱烈的愛着。向來習慣為别人付出犧牲的他,也終于能被一個注定的人溫柔以待了。

愛情擁有多偉大的力量呀,卑微的小人物薇拉,跑到遙遠的西伯利亞來,隻為了見到那個隻與她相處過三天的男人。那個男人在坐牢,她也不可能總呆在西伯利亞,他們的愛看起來絕望而脆弱,随時可能枯萎在着冰天雪地裡。

但她還是來了,義無反顧的來見她的愛人。她的愛像一汪柔和的春水,西伯利亞的冰雪都将被這美麗的情感溫暖融化。這樣的愛情太過癫狂浪漫,甚至有點傻,大部分人肯定是這麼想的。

現代的婚戀,大多都講究個“經濟合理”,“市場原則”,愛情是明碼标價的商品。你我條件都差不多,我們就組建一個家庭,哪管什麼心裡愛不愛,靈魂契合不契合呀。

在這個時代,真正的愛情成了奢侈品,有的人甚至都懶得費勁去追求它。不顧一切,像火一樣熊熊燃燒的浪漫愛情,像風一樣永恒追逐 ,纏纏綿綿的信念已逐漸消退,人們使勁避開真心,害怕愛情燒來的大火灼傷自己。

害,這個時代,大概已沒有羅密歐和朱麗葉那種非你不可,一眼萬年,甯死也要不顧一切相愛的感情了。人們一方面渴望被愛,另一方面卻又畏畏縮縮,不肯付之真心,這是時代的悲哀啊。

我還記得邯鄲美女秦羅敷拒絕了高官太守的求愛,願在這山野鄉間與丈夫相守。《孔雀東南飛》裡的那個劉蘭芝,明明有那麼多高官貴人求娶,卻還是為愚拙懦弱的焦仲卿舉身赴清池。

在大多數人的眼裡,這種愛情是瘋狂,不值得的。差不多點就行了,何必非要不顧一切的去追逐那虛無缥缈的事情?

在俄語書中,有一篇課文,講了一個小夥子奔赴戰場,不幸被毀容的故事。從戰地醫院回來後,他拖着殘破的身軀回到了家鄉。他那美麗的愛人急迫的拉住他,問:“您可曾見過我的愛人?我很想他。”

他痛苦的捂住了臉,默默不語的逃走了。他在回鄉時,父母來迎接他。那美麗的姑娘也來了,她站在那裡等他。

小夥子問:“你怎麼來了?”姑娘說:“我答應過要等你回來。”他皺着眉頭,憂郁的說:“可你答應的是以前那個完整的我,而不是現在站在你面前的這個醜八怪。”

姑娘溫柔的望着自己的愛人,口氣嚴肅的說:“這有什麼關系,我就是愛你。”

這是俄羅斯式的愛情,瘋狂,生死相依的浪漫。這就是我們心向往之的愛情。

導演梁贊諾夫并沒有将這一對中年人的愛情處理地至純至簡,他同時刻畫了愛情的艱難和美好。薇拉上有老下有小,得靠着微薄的薪水養活一家人。普拉東深陷牢獄之災,前途盡毀。他們似乎是兩個沒有未來的人。可在冰天雪地中,薇拉帶着熱乎乎的飯菜跑到了寒冷的西伯利亞,給了愛人一個有溫度的擁抱。普拉東也擁抱着薇拉,兩顆飽受生活折磨的心緊緊依偎。

在西伯利亞鋪天蓋地的大雪裡相依相偎,風是冷的,你卻是暖的,俄羅斯冰與火式的極端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