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男人,共處一座荒島,會發生什麼?
此處請停止你腦補的5000字黃虐文 。
因為,事情遠比你能想象到的更可怕——
《燈塔》
The Lighthouse
一部令人費解,又令人魂不守舍的驚悚片。
導演,前作《女巫》驚人。
新片《燈塔》以更極端的形式闖入我們視野——
黑白,1.19:1畫幅,兩人對手戲。
威廉·達福×羅伯特·帕丁森老少配。
故事關于控制、情欲、恐懼……
打住。
這個故事,根本沒有那麼容易歸類。
01
與世隔絕
密閉空間向來是制造恐怖的好手段。
首先斷了你的念想——
危險來臨時,逃無可逃。
電影從頭到尾的畫面,基本都被嚴格束縛在框框中。
站起身來就能撞到屋頂的房間,一左一右兩張床,兩個人被畫面正中間的房梁隔開 。
一面,占滿了畫面的人物,直白地告訴觀衆,這個故事就發生在這兩個人之間。
一面,兩人被房梁隔開,并且放大,對立,暗示着兩個人複雜的關系和心理狀态。
影片改編自真實的事件——斯莫爾斯小島事件 。
其實故事一句話就可以說完。
一座孤絕伫立于海上的燈塔裡,有兩個與世隔離的守塔人,在補給船隻遲遲未到的暴風雨天裡逐漸瘋狂。
一座島,兩個人,枯燥無味的守塔生活,把人逼向生理和心理的絕境的暴風雨 。
聽上去。
像不像《閃靈》。
封閉空間,極端天氣,枯燥的勞作……
‘All work and no play makes jack a dull boy.’
真别說,那種難以言表、深入内心的驚悚感,确實有幾分《閃靈》的神韻。
一個為人熟知的故事。
一個極簡的故事。
《燈塔》想要借此說些什麼呢?
巴掌大的一塊孤島,被導演拍成了影像迷宮。
02
黑暗入侵
羅伯特·帕丁森,一個菜鳥臨時工。
本來是伐木工的他,應征為老守塔人威廉·達福的下屬來到這裡。
生活狀态,一個慘字都不足以概括。
喝的水,是髒的, 要定時去清理水箱。
吃的食物,是上司做的,隻能用感恩的心去接受。
睡覺,隻有一個剛好能容身的床闆,房間裡是達福此起彼伏的屁聲。(帕丁森形容的台詞,比Sir說的更有創意)
△字幕來自遠鑒
那麼工作呢?
那隻能說是牲口活。
他包攬守塔之外的幾乎所有的工作。
維持燈塔、鍋爐房的正常運轉,他要每天運煤,鏟煤,時常補燈油 。
維持日常生活,他要放網補魚蝦、清理房屋、水箱......
但唯獨燈塔。
與他無瓜。
明明在工作手冊上規定,夜晚守塔的工作是兩個人輪流幹的,但是一談到燈塔,達福就暴跳如雷。
燈塔裡到底有什麼?
邪門。
帕丁森兩次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
一次,伴随着不可描述的呻吟和滴落的液體,帕丁森看到一條巨大的章魚觸角滑過。
一次,是達福裸體在燈塔的畫面 。
瘋了吧,但究竟是誰瘋了?
對帕丁森來說,達福就是一個極端又冷酷暴君。
隻有在他們交接工作,一起吃晚飯的時候,喝着酒,他才變成可以溝通的人。
可是事情真是這樣嗎?
到了帕丁森離開小島的日子,前晚,他倆喝得酩酊大醉。
第二天,船沒有來,暴風雨來了。
食物受潮,房屋受損。絕境中,帕丁森還想着乘小艇出海求助。
就在這時,故事開始崩壞。
煤油燈,照着達福,帕丁森在暗處。
光,意味着真實;影,意味着虛幻。
随着達福提起燈走出房間,我們也像被留在黑暗中的帕丁森一樣,之前清楚的故事失效,開始陷入未知和恐慌。
而當帕丁森想逃走,被達福用斧頭阻止并趕回屋裡。
事實又一次開始動搖。
奔湧翻騰的海水,轟鳴的鍋爐。都和他倆迷失的狀态相呼應。
連兩人吃飯時,鏡頭的角度都取得怪異。
畫面也和故事一樣,在酒精和焦慮中,逐漸走向失控。
03
隐喻拼圖
在極簡的故事裡,《燈塔》塞入了足夠紮實的神秘符号。
在兩人争執的期間,達福也說過一席話——
我說不定隻是你幻想中的一個意象
兩個角色的名字,同樣姓托馬斯,而達福的角色叫Wake,有清醒的意思。
不難讓人猜想,這個島是不是隻是存在于帕丁森腦海裡的困境?
如果是,那麼他的困境是什麼?
《燈塔》有許多極富象征意味的鏡頭。
比如帕丁森每天無休無止地在山坡上推行,像不像西西弗斯。
帕丁森在海灘上被海鷗啄食的最後一幕,也和盜火的普羅米修斯遭受的被鷹啄食肝髒的懲罰相似。
而茫茫大海上的燈塔。
不就是愚昧混沌中,那啟蒙的火種嗎?
普羅米修斯違背宙斯,從奧林匹斯山為人類盜下火種,讓人類完成文明的進程。
但也挑戰了占支配地位的神的權威。
大海、燈塔、火,在影片裡有着相似的隐喻意味,可以看其中兩次燈和火的位置轉變和權力的位移。
一次,是當救助船一直沒到的時候,達福提着燈,象征着真實和權力,跟帕丁森說出早已過了一個星期的事實。這時,達福掌控着局勢。
而後,當達福找不到點煙的火,是帕丁森把火傳遞給他,此時也是帕丁森把達福打趴,開始掌握強勢位置的轉折點。
所以貫穿影片的一個懸念,從具象的燈塔裡究竟有什麼,變成了抽象的帕丁森為何要挑戰?
他被困住了。
他被困在這遺世獨立的島上。
而促使他來到這座島上的,是罪惡。
在帕丁森分不清真實和幻覺的迷離之際,有三個畫面不斷重複。
死去的同事,達福變成的海神,和美豔的人魚。
代表在權威支配下。
被壓抑于潛意識之下的死亡恐懼、罪惡和性欲。
如果如此解釋,那麼這就是一個用希臘神話故事做象征的,帕丁森的自我救贖的故事。
但是這部片不止如此。
章魚觸角、人魚尾巴、獨眼的海鷗和人頭,充滿了克蘇魯神話體系的影子。
性和智慧的原罪,救贖之路,又讓人感受到基督教的寓意。
甚至,片中對梅爾維爾的小說《白鲸》中亞哈船長的緻敬,似乎還有着人與自然關系這樣的主題。
每一種解讀的路徑,似乎都成立,但似乎又都沒有把影片說完。
一個簡單的故事,兩個被逼瘋的人。
被《燈塔》挖掘出了無限的可能。
燈塔到底是什麼?
是以其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形狀比拟父權?
是不可直視的光明?
還是對于理性啟蒙的迷信,最終使人陷入癫狂和誤入歧途?
可能都是。
也可能都不。
作為觀衆的我們,就像是尋找燈塔真相的帕丁森。
影片沒有給出燈塔的真相,就如在這部片中沒有給出明确的叙事和表達。
解讀的權力,由創作者的表達,變成了所有觀衆的狂歡。
但可以确定的一點是。
如果說《女巫》是一鳴驚人。
那麼《燈塔》足以宣告未來驚悚片大師的呼之欲出。
不信,今天你且記住這個名字:
羅伯特·艾格斯。
本文圖片來自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