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中考時(初三)經曆過衡水模式。我初三的學校是一所私立初中,以高升學率著稱,我在重點班。每天早上五六點鐘起床,那時天還沒亮,簡單洗漱後去操場跑步????,跑步前趁着微弱的朝陽背幾個單詞。中考有體育測試,跑步訓練就是為了體育測試,一早上大概會跑十來圈,變速跑,耐力跑,反正變着花樣跑,每次跑完想死的心都有。跑完後第一件事是吃早飯,一點也不想吃,但也必須吃,因為不吃飯上午會餓。早上的飯沒什麼可選的,幾乎每次都是蛋炒飯,後來聞到味道都想吐。
上午的大課間也會進行體育訓練,坐位體前屈,跳繩,以及跑步特訓之類的,到後來訓練到大家上樓時不能正向上樓,隻能倒着走。有一次我的腿拉傷了,告訴班主任不能跑步特訓了,班主任說那你不要變速跑了,就慢跑12圈吧,于是我頂着太陽跑了十二圈(400米跑道),跑完後也沒啥感覺,除了腿有些疼。現在想想當時身體真好。
中午午休必須睡覺,會有老師巡視看誰沒睡覺,但總是會有人在老師巡視後偷偷拿出書學習,或者用衣服頂在頭上偷偷學。還有就是我經常中午去廁所,但我們那一層經常滿員,我竟然從來沒想過去其它樓層的廁所(後來學聰明了)。
每次吃飯要下樓排隊去食堂,短短幾分鐘的路程大家會拿着小本子背知識點,吃飯的時間不超過15分鐘,其實大多數人不會超過10分鐘,如果買飯排隊時間長了,去吃飯時就發現同學都快走完了。吃過飯不管多飽,必須要跑步回教室,因為要節省時間。如果班主任發現你沒有跑,會在後面追着你跑。
下晚自習應該是九點多,排隊回宿舍,路上仍要拿着小冊子背書,記得有一次一個同學沒有背書,班主任問為什麼,他說晚上燈光太暗對眼睛不好,班主任大怒,我們一個班在冷風中罰站了一個小時,後來這個同學請了家長。
晚上回到宿舍,大概20分鐘的整理内務,吃東西,洗漱的時間,之後要去自習室上自習,上到大概十點半左右。十點半回到宿舍,大多數室友還會挑燈夜戰到淩晨。當然熬夜是不允許的,淩晨時宿管大媽會拿着手電筒看誰沒有睡覺,偷偷學習會被記過。有些聰明人會以上廁所的名義在廁所學習,後來被宿管發現,每次上廁所前都要登記姓名和時間,宿管會看你有沒有超時。而且除了這些還有一些莫名其妙的規定,一個室友因為穿着衣服睡覺被記過了,我才知道原來不脫衣服睡覺也是違規的。我現在一休息不好就會偏頭疼,應該就是那時候落下的病根。
不過當時我們的成績确實很好,數學滿分120,我們班的平均成績能達到115,其他學科也大概是這個水平,不過我總覺得我初三學習是不過腦子的,像化學每次我都看不懂題目,但憑感覺也能寫對,大概是做題太多做出題感了,加上太累了,根本沒精力去想題目的含義。每次考完試班主任會叫我們談話,當然也有體罰,基本就是離120分差幾分就會用三角尺打手心幾下,記得三角尺打斷了好幾個。隔壁班是體罰深蹲,聽說有一個學生被罰到雙腿浮腫上不去校車。其實初中的老師們水平有限,我們班主任也就是我們數學老師,壓軸題從來講不對,都是讓學生講,但學生的水平卻很高,這大概是管理嚴苛而不是教學質量的原因。
關于初三的回憶乏善可陳,大概就是以上記述的生活重複一年。其實當時的我并沒有什麼苦的感覺,也沒有覺得有什麼泯滅人性,就是覺得每天的天氣都是陰暗的,生活也很少有什麼趣味。不過很幸運在那時遇到了我一生的摯友老蔣,我們經常聊哲學談人生,很大程度上緩解了我的心情。
相比之下,我的高中則是完全放養的狀态。我的高中是是重點中學,高一時因為中考成績優秀被分進理科重點班,後來分班時被關系戶擠走,到了文科普通班。我們學校一直以理科見長,文科普通班更是從來不管,隻要不出安全問題,學校從不過問。高三時我們班一半人逃課,老師講課也沒了激情,班主任說你們自生自滅吧。我就拉張桌子坐在最後一排,也不聽課,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學,甚至請了一個月的假去外面自習,回來後考了班級第一,但後來自學效果直線下滑,于是又重返校園了。直到現在,我也不喜歡上課。
高三的數學老師好像是混黑社會的,經常在課上說我們考不上大學,說你們班頂多一個211,不到10個一本,其餘都是二本。每次上完課我們都會消極好一陣,但結果确實如他所說,除了一個從來不上課的藝考生去了中戲,也隻有我一個僥幸去了211。
但我仍然懷念高中生活。雖然高中的時光看似荒廢,但現在想來還是比初中值得懷念。我并不懷念高中校園,而是懷念高中的同學們,即使我們是普通班,即使他們沒有考上好的大學。這也是我對二本院校和二本學生一直有共情的原因。因為我知道,我隻是比他們幸運了一點點而已。
我同樣對高考這種制度産生不了抵觸,初高中時我一直很憤慨應試教育的弊端,但現在我知道這是工薪階層逆襲的幾乎唯一途徑。知識改變命運,并不是一句空話。但令我遺憾的是,很多小鎮做題家并沒有通過知識改變命運,他們過了這條獨木橋,但沒有人教給他們如何找到自我,如何積累社會資本,如何适應社會,如何找到工作。而他們因為原生家庭的束縛也往往不會去尋找,要麼随波逐流,要麼瘋狂内卷。
大一時在上海做國際志願者,小組裡一個複旦的女生對我說,你們河南的學生好厲害的,我有一個室友是河南的,學習真拼命。我一時啞然,不知該喜或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