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樣的年代畢竟是過去了,那些洋溢在空蕩蕩廣場上的歡笑和喧鬧畢竟也随着去了,歲月的流逝讓昔日裡曾經播撒過激動和喜悅的開闊坪地裡雜草叢生,當我盤腿坐在青草味極濃的廣場邊緣,能和我一道回味的昨日朋友隻剩下了那些業已高大的青樹綠枝,它們低頭看看我,又惆怅地望望廣場中央,它們是否也在和我一起感受被歲月抛棄後的落寞呢?

    但這的确是塊曾經制造過無限歡樂的土地——還記得在上小學時,每次放學一回家,我和鄰居夥伴們總是念念不忘地去看看張貼在廣場入口處電線杆上的告示,那張用毛筆書寫的告示是牽動這一片地區居民心緒的喜帖,如果當天要播放什麼電影,什麼人演出、于何時演出,那上面都會寫得清清楚楚。我們這些期盼着看電影的孩子們如果得知了要放映的好消息,總會象一群歡跳的小鹿急匆匆趕回家裡,忙着把喜訊告訴父母,殊不知那時的父母已經在為加緊做完晚飯而忙碌了——原來他們早就知道了放電影的事,正和我們一樣興奮地準備呢!

    脾氣急的,在太陽還沒下山之前,就早早搶占了籃球架下面的位置——那兒離電影屏幕隻有十多米遠,是眼睛看得正舒服的地方,況且籃球架象鐵人一樣在那立着,也少了與别人摩肩接踵的煩惱,不過,要得到這樣的貴賓席必須得用三個多小時的漫長等待作補償,看他們急的。

    我并不在乎于何處觀看自己喜愛的電影,即使是在熒幕的反面又如何呢,演員們的表情還不是一樣好笑,精彩的戰鬥場面還不是一樣驚心動魄?隻是那些被打得七零八落的日本鬼子是從熒幕左邊的山崖掉下去的,而不是應該看到的右邊,但那又如何呢?這絲毫不影響我和孩子們的談論,也不影響我看電影的興緻,惟一讓人遺憾的就是,我不能在放映機前把自己的雙手驕傲地映上去了,尤其是在壞蛋們作惡的時候,我不能再去捏捏他們的鼻子或是用力給他們一個嘴巴了,那樣的行動即使是換來長輩們的責罵也一點不影響我的興緻,管它的呢,隻要我們勝利就行了,我可不在乎少給鬼子們一個嘴巴子。

    細細回味時,我仍然記得在電影散場的時候廣場上餘興未盡的擁擠,我仍然記得自己不小心丢掉了小闆凳的焦急,當我逆着人流滿心煩躁地尋找小闆凳時,耳邊嘈雜的全是大人們七嘴八舌地評論,可我已無心再去細細聆聽了,我的小闆凳呢?

    現在放眼望去,廣場裡那些曾經喧鬧一時的情景象是場兒時做過的奇怪紛擾的夢,那些歡悅幸福過的心境被歲月的流逝一掃而空,我的露天電影院呢?它是否也永遠地離我而去了。

    如今,廣場還在這孤獨地存在着,陪伴它的,除了蔚藍的天空和高大的青松外,就隻有百般寂寥的我了,我再也沒機會重溫一次坐在熒幕反面觀看電影的樂趣了,也再不會有人調皮地把雙手映到熒幕上去了,我們曾經擁有過露天電影院的生命,乘着大雁的翅膀飛去,再也不會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