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所作為》完結了。

我們跟着緊張了六周,猜了六周誰是兇手。

看彈幕幾乎觀衆全員都是偵探,女主爸爸、閨蜜、兒子、被害人丈夫都在被懷疑之列,而唯獨認為丈夫喬納森是兇手的人卻很少很少。

難怪大結局之後,有網友評論說,彈幕幾乎就是全員被喬納森精神控制的大型現場啊。

短短六集,直到第五集的末尾,兇器錘子出現在兒子亨利的琴盒裡時,讓觀衆倒抽一口冷氣,這劇的節奏、沖突和張力都相當出色,據說在英國天空電視台收視率相當高,全員追劇,全員破案。

休 格蘭特在劇中扮演了一個相當複雜的人物,不僅僅是渣,也不僅僅是自戀或者反社會人格,他演出了這個人物冰山之下多層的心理變化。

在妻子和兒子面前,他是一直在表演他們理想中的那個丈夫、父親,但有時也會有疲憊、呆滞的時刻。因為一直是在扮演,所以情緒相當不穩定。解答兒子關于小提琴老師對他的評價,喬納森甚至還說出了那句相當有哲理性的話:到頭來你與歌曲的連結,存在于你和音樂之間。不用在意老師對你的評價。但當兒子問他:你最近是不是壓力很大時?他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凝滞,面色嚴肅且沉重。

同樣在他保釋回來後,一家三口第一次在外面吃飯,當兒子說出理解了他為什麼不養狗時,他突然間就發怒了,引起他情緒如此激烈的一個原因就是,他覺得他可能穿幫了。他意識到兒子和老婆之間分享了很多關于他的事情,他很有可能演不下去了。

而他和情人埃蓮娜之間的激烈沖突殺人,更是讓我想起了紙牌屋那句名言:性關乎權力。在一段關系中,當喬納森不再是受益的一方,而是不斷損失的一方時,他自然要止損,選擇中斷。但埃蓮娜的性格也很極端,她認為自己才是占據主動權的那一方,不願放手,并激怒了喬納森。

當一個人一直占據着優勢的時候,他會認為自己擁有權力和權威。喬納森在暴怒之下,認為埃蓮娜怎麼敢,怎麼配挑戰自己的權力,這段殺人讓我心理極為不适。也正說明喬納森情感冷漠,不具備任何的同理心。

雖然我們一直在說,每個人都有愛的能力,但實際上,實現愛卻是最困難的成就之一。關心和責任意味着,愛是一種能動性,而不是一種征服人的熱情,也不是一種“感動”别人的影響力。

這個兒童癌症醫生娶了白富美心理博士,還一直出軌,出軌殺人後,還能說服白富美老婆讓她回家找老爹用1200萬美金的代價給他保釋出來,他一直說自己無辜,人不是他殺的。卻能在電視上當着大衆說那個死了的第三者是他的真愛,他也很難過,因為失去了愛人。而引導大衆情緒将懷疑的目光聚焦到有可能目睹他們偷情,會憤怒的死者丈夫身上。

而一轉頭再對律師和老婆說,那不是他的心裡話。他能脫罪的唯一靠山就是老婆 ,為哄好老婆 ,能晚上一個電話就把老婆的魂勾了過來,讓本來就很生氣的老婆午夜從父親家回到渣男身邊共度良宵。

這洗腦大法簡直歎為觀止。一個早就失業,被醫院開除的兒科醫生,又出軌、重度殺人嫌疑,卻能依靠着多年哄騙老婆的功力,差一點就翻身脫案了。

如果不是兒子,妮可扮演的格蕾絲,堂堂哈佛心理學博士,不知道何時才能清醒,認清真相。

還好,格蕾絲一清醒,身後又有億萬富豪的老爹做堅強後盾,才有了最後的反殺,保護了兒子,将渣男老公送進監獄。

...

...

當看到休 格蘭特扮演的丈夫眼神從一開始的溫情脈脈到驚訝,再到冰冷和兇狠,不禁想說,這個渣男,以這種催眠般的表演,不知哄騙了多少人。

...

孩子雖然還沒有學會理性分析,但卻有一雙清澈的眼睛

喬納森無疑是個有魅力的混蛋。

第一集中最吸引我的台詞就是這位高手說的,他當時對他心理學博士的老婆說:你把兒子養在一個泡泡裡,盡可能讓他們遠離現實,當現實最終浮現時,他們無法應對而最後自殘。這就是現代育兒的精髓,不是嗎?

這其實也正是我們這代父母的擔心,我們小時候天生天養,父母隻管吃飽穿暖,其他随心所欲。可到了我們養孩子的時候,所有的人都在強調原生家庭的重要性,好像我們一個不留心,就會讓孩子有了心理創傷,然後會在他成長的某一個階段而成為一個他無法突破的黑洞,引發心理問題,引發焦慮甚至抑郁。新聞上那些跳樓、自殺、退學、抑郁的低齡化孩子,每一次這種社會新聞的出現,都讓我們迅速回憶一下,自己是否幹過什麼特别過分的事兒,自家孩子有沒有過離家出走或者輕生的想法?

當自己拼盡全力給他們提供一個良好的環境時,又難免會在想,是否他們會過于天真,不經世事,會是一朵溫室裡的花草?

但喬納森和格蕾絲的兒子亨利在經曆父親是殺人嫌疑犯,自己在學校被人為冷落,去監獄看父親,親眼目睹父親當庭受審這一系列災難性事件時,亨利有着遠超出同齡孩子的早熟和冷靜。

...

當謊言的泡泡被戳開,亨利的表現和認知可比心理學博士的親媽來得清醒得多。

他在監獄裡探望曾經是人生偶像的父親時,直視着他的眼睛問他:是你殺了她嗎?

...

在格蕾絲還在信任與不信任之間搖擺,甚至格蕾斯還需要去問前一任男律師的看法,當她明确聽到男律師說丈夫是個混蛋,但不可能殺人時,才長出一口氣,回去力勸老爹拿出一千兩百萬保證金給渣男擔保。

亨利看出母親的猶豫,在心裡明知父親就是殺人兇手時,每當媽媽問他是否相信這是爸爸做的,亨利總是先反問媽媽,他想知道媽媽的心意,如果媽媽也想保護爸爸,那麼他也會和媽媽一起。

...

...

在父母感情破裂甚至離異後,孩子通常很難接受父母分開的事實,他們希望父母可以複合,并投入了大量的情感。

...

并且亨利這孩子竟然能夠想出用洗碗機去除兇器上的DNA和指紋等痕迹,那麼拼命的想要保護爸爸,在警察在海邊祖屋帶走父親時,亨利還能夠鎮定的在窗前拉小提琴,心理素質真不是一般的強大。

有時候孩子的罪惡感,是因為沒有充分愛他的父母,特别是在父母渴望自己成為感情中心的時候。

兒童在沒有學到利用理性來分辯事物之前,就具備辨别好壞的意識。他對價值的判斷是由于他生命中重要人物的友善或不友善的反應結果而養成的。----弗洛姆《自我的追尋》

甚至于喬納森最後誘騙出兒子在公路上飙車狂奔,甚至在走投無路之時爬上橋準備在自己兒子面前跳河時,亨利一直拉着他在說:Dad,别逃避。

...

...

亨利在一系列變故之下,并沒有如喬納森所預言那樣,會崩潰,會自殘,反而在勸自己的父親:别逃避。

孩子看穿了父親的本質,他一直在逃避罪責,逃避人設崩塌的現實,逃避真實的自我。

抵消、否認、合理化---常見的自我防禦機制

這部劇的英文劇名是《The Undoing》,中文意思為抵消,是心理學心理防衛機制的一種,是通過象征性的行為、活動、事情來抵消已經發生了的不愉快的事情,好像那些事情根本沒有發生,以減輕心理的不安,補償心理上的不适感。

真正的防禦機制都是無意識進行的,似乎有着自我欺騙的性質,以掩飾或僞裝我們真正的動機。

而抵消正屬于自騙性防禦機制。

這種抵消的例子在劇中可以看到很多。

比如格蕾斯一直認為父母的婚姻很完美,父親非常寵愛母親,常常送貴重的珠寶給母親。而父親卻說自己經常外遇,每外遇一次,就會買昂貴的珠寶來送給妻子來消除自己内心的罪惡感,以贈送珠寶的行動來表示自己還是個盡責的丈夫。這種行為就是一種抵消。

但因為同是男人,所以格蕾絲的父親坦言,從第一次見到喬納森就不喜歡,因為男人的直覺覺得他們是一類人,肯定不是好丈夫,但女兒願意,也就隻好同意了。

...

...

喬納森明明早就沒有工作了,在外面鬼混,被情人伊蓮娜步步緊逼得焦頭爛額,卻沒有時間陪伴兒子亨利,在和兒子早晨一起出門時,他提出一定實現一次父子倆的公路旅行來讨好兒子,以消除他那一刻的愧疚感,以這個行動來證明自己是個好父親。這是抵消。

喬納森為了洗白自己,女律師安排他上電視,他在電視上說伊蓮娜是他的真愛,當天在伊蓮娜的工作室裡兩人發生了親密關系,也許有人目睹之後更瘋狂和嫉妒,直接将鍋甩給伊蓮娜的丈夫。但在和律師、老婆一起開讨論會時,卻以一幅心懷憐憫,不安的神态說伊蓮娜的丈夫是一個好人,一個老實人,兇手一定另有其人,甩鍋給這樣的老實人,他心裡非常不安。這也是一種抵消。

而格蕾絲在喬納森出事之後,從心理學角度,她的防禦機制不是抵消,而是否認和合理化。

否認是一種原始又簡單的自我防禦機制,對那些痛苦的現實無意識地加以否定,否定那些不愉快的事件,不承認不接受似乎就不會痛苦,從而緩解打擊,獲得心理上的某種支持和平衡,以達到自我保護的目的。這一過程可以使個體逐漸接受現實而不至于一下子承受不了而痛苦,這算是一種保護性的防禦。

...

幾乎是一夜之間,格蕾絲的生活幾乎逆轉,原本完美的上東區富人家庭生活,從丈夫會突然失聯開始,生活一路潰敗,丈夫的出軌、殺人嫌疑帶給她的是羞辱、背叛,緊随其來的警方盤查、又讓她的社交和生活圈子寒冷如冰。這種前後的巨大反差,否認的确對她來講是一種本能的保護機制。

...

而合理化則是個體無意識的運用似乎合理的解釋來為難以接受的情感、行為、動機辯護,目的是減少因挫折而産生的焦慮,保持個人的自尊。格蕾絲在衆人都反對的情況下,依然認為喬納森是個好醫生,不會殺人,但在警方、同事、父親一緻意見下,她反駁不了,找的理由就是伊蓮娜也許早就不正常了,有心理問題,她隻是把喬納森當成了神,才做出瘋狂的舉動。隻有這樣去理解,她才能減輕一些她的世界突然崩塌的痛苦。

...

...

哪怕父親一再提醒她,外遇是人的天性,但殺了人還在一直動手,将人的臉錘爛,連畜生都不如。那時的她,聽不得這樣的話,因為她如果信了,那她這十幾年來就全都錯了。“合理化”就是制造一個合理的理由來解釋并遮掩自我的傷害。

即使完美如格蕾絲,當生活的痛苦大到無法承受之時,我們的内心世界總會設立很多屏障來保護自己不至崩潰,但總有一天,我們要面對真相,迎接生活的殘酷與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