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言:這部正在國内各大院線上映的印度電影《調音師》屬商業片沒錯,從大段的歌舞MV,到滿光下的浪漫情愛,再到标志性的“熊孩子”...所有這些套路性的東西在片中一個都沒少。然而,這一切套路卻絲毫沒有影響到電影的藝術與思想性,也絲毫沒影響電影揭露到的社會現實。到底是什麼原因能讓人家的電影娛樂、藝術、思想三不誤,到底我們的電影跟人家差在哪裡,也許下面提到的六個關于電影《調音師》的細節能幫我們找到答案——

(注:本文章涉及劇透,請酌情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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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太虛宮

編輯:西藍花

圖片:網絡

一、劇情在後,歌舞先行

我們說好萊塢标準商業片都是由三幕構成的,即建制(setup)、對抗(confrontation)、結局(resolution)。而通常在第一部分的建制過程中,好萊塢體系下導演又會用五到十分鐘的時間來博觀衆的眼球、讓主要角色露面、讓第一個情節點出現并點出角色在電影中要完成的任務。

寶萊塢商業片也不外乎這個套路。那麼兩者到底有什麼不同呢,換句話說印度商業片怎麼就能獨立于好萊塢自成體系呢?

細心的觀衆 不難看出一點:印度商業片總比美國商業片會多出那麼10來分鐘(後者通常是120分鐘以内,前者則是在130-150分鐘左右)。多出來的是什麼,情節嗎?當然不是,顯然,是他們的“歌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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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歌舞”戲分散在電影裡的各處,當然也包括開端第一幕。

說實話:這種歌舞成分用在那種類型化比較突出的電影(尤其是懸疑偵破類)中是有很多沖突的,處理不當會讓電影顯得冗長、啰嗦甚至讓觀衆分神兒。

我們都知道《調音師》的故事核心是因“一個假盲人撞上一起謀殺案”而起的,可在這個情節點出現之前,電影足足演了半個小時,如果單是人物建制、博眼球、引出情節點的作用,導演完全可以把這部分内容壓成10分鐘,讓劇情更緊湊凝聚。

顯然導演沒這麼做,他不想舍棄“歌舞成份”,為什麼?原因很簡單:這是他們電影區别于好萊塢的特色風格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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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筆者而言:擁有“風格”對一個導演乃至一個藝術家是多麼重要的事情!

當然,電影光有風格是不夠的,它的發展是建立在經驗積累與靈感借鑒之上的。而這種積累與借鑒通常又是對“故事”本身而言的。在這一點上,印度電影工作者至始至終就沒有停止向别人學習。

二、為主題找到一個好的故事框架

印度電影《調音師》改編于同名法國電影短片,其實說白了也就是前者用了後者“一個假盲人撞上一起謀殺案”這個創意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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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更青睐于把改編換成“靈感借鑒”這個詞。因為兩者要表達的電影背後的事情或者說出發點截然不同(前者借題帶出社會現實,後者借題隐喻諷刺藝術)。

換句話說,印度電影《調音師》用别人的靈感與框架,講出了自己的故事。你可以說那些印度社會現狀在這個法國故事框架下顯得更吸引人了,但也可以說印度導演編劇将這個故事框架的戲劇潛力徹底挖掘了出來,讓這個框架在思想上徹底得到了升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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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點可以讓我們引申出一個辯證問題來:商業電影到底是該講故事方式在上還是主題思想在上?

我想那些成功的優秀的商業片已經用事實回答了這個問題——講故事和談思想完全可以不沖突、共榮!

這點是否也該對那些所謂的“文藝片”導演成立:一個隻會喊思想喊情懷卻不會講故事的導演算好導演嗎?!

三、警察甘當“隔壁老王”

在電影中,那位警察局長非但充當了“隔壁老王”,出軌跟有夫之婦偷情,在家還是個怕老婆的孬種;他非但是那件謀殺案的肇事者,還知法犯法、殺人滅口。自然,這位印度警察是個徹頭徹尾的社會人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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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暫且不說這種人物在現實中有沒有原型依據,其實這在電影人物塑造上早就是家常便飯了!因為警察身份、反派這倆元素合到一起本身就自帶戲劇張力和矛盾沖突了,這種東西用在電影上屢試不爽,諸如此類的電影例子數不勝數——《證人》、《貧民窟的百萬富翁》、《無間風雲》、《虎膽龍威》……

問題來了,為什麼這種“警察大反派”的人物設置對國内看慣了國産片的人就這麼新鮮呢?顯然,我們的正義就是正義,邪惡就是邪惡。我們的警察就是為人民服務的,不容置疑!

回到《調音師》上來,人家非但警察能黑,藝術家也能黑、醫生也能黑、“濕婆”神也能黑!如此“黑”的電影能不好看嗎!非但自黑,電影還“黑吃黑”,這點我們一會兒再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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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簡簡單單見怪不怪的人物細節,已經很好地證明了印度電影較我們同類電影的優勢了!

四、電影裡的喜劇元素不“作”

許多媒體在電影《調音師》的類型介紹上都同時打出喜劇、懸疑、驚悚、犯罪的标簽。顯然,這部電影的喜劇元素是少不了的了!

在此列舉出幾個本人觀影過程中現場觀衆的笑點:一處是那熊孩子試圖向調音師女友出售偷拍視頻,挨了一巴掌的時候;一處是殺夫女人試圖戳穿調音師裝瞎,舉起槍對準阿卡什,阿卡什猛地舉手投降那一刻;還有一處是警察局長在家被老婆打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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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注意,這些笑點在本人用語言叙述出來的時候,似乎一點不好笑。這說明什麼,說明這些笑點是用電影、視覺語言建立起來的,它們需要鏡頭、人物性格與情節的反轉以及蒙太奇的合力作用逗笑觀衆。

我們暫且把這種喜劇類型稱為“輕喜劇”,它通常為觀衆帶來的是冷不防一笑而不是開懷大笑。那麼這類輕喜劇跟一些國産喜劇有什麼不同呢,顯然:輕喜劇是鏡頭裡面藏着幽默與諷刺,而我們的大部分喜劇片鏡頭裡藏的是相聲、小品、段子。

五、為遵循整體風格,結局悲觀收場

從主體劇情設置來看,印度《調音師》是一部純粹的“黑吃黑”電影。純粹在哪裡,純粹在劇中主要人物幾乎沒一個“好人”!從剛才提到的警察、過期影星夫婦到調音師、調音師的女友再到那個熊孩子、醫生、開突突車的母子……

我們這裡重點來說說調音師的那個女友蘇菲(準确的說蘇菲是調音師的前女友,在得知調音師是裝瞎,并誤會他跟其她女人上床後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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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沒有電影那個相逢後的結局,我們完全可以說這位蘇菲是劇中為數不多的正派女人中的一個了:她漂亮、善良、對愛情專一、性格爽朗……說實話,換成别的編劇導演完全可以把結局搞成“大團圓”式的重逢,讓調音師和蘇菲有情人終成眷屬。可實際《調音師》是怎樣呢——

眼真瞎後的調音師在歐洲再次與蘇菲邂逅,在談起自己當初為遵循道德底線而放棄獲取仇人眼角膜重獲光明的時候,前女友蘇菲說:你當初就該摘了那毒女人的眼角膜!(記不清原話了,大概意思如此)……

至此,兩人分開,盲人調音師獨自走進街角,氣氛地一棍子打飛地上的易拉罐。電影結束...

這自然是一種悲觀的處理手法,電影悲觀不僅在于它對人性善良這一觀點的全盤否認,更在于它表現出了一種善良價值觀與道德原則不被社會主流承認的現狀。(至少在這部電影裡的世界是這樣的)

因此,在這部電影中,非但沒一個好人,就連那些“壞人”内心裡的好人傾向也得不到什麼好的下場。于是,我把這部電影稱為純粹的“黑吃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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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中國有沒有這種純粹的“黑吃黑”電影呢?在我印象裡好像沒有!就拿十年前熱映的那部《瘋狂的石頭》來說,它跟《兩杆大煙槍》的差别在于,電影最終還是回歸到了一種正面價值觀的樹立上。換句話說,電影通篇拿“黑”說事,最終還是把反黑的功勞歸給了“白”,而不是像《兩杆大煙槍》一黑到底。

六、從片尾彩蛋看印度電影人的職業素養

《調音師》電影故事結束出片尾字幕的同時,場下的觀衆也開始離場了。離的差不多一半的時候,熒幕出現了那些向老藝人緻敬的錄像畫面。

通過這些畫面和字幕提示,我們知道影片中那些調音師彈琴的鏡頭原來都是在向印度的老表演藝術家緻敬。

這點讓本人對那些印度電影工作者更加肅然起敬了!沒錯,沒有哪個優秀的電影工作者不是閱片無數、從前輩作品中吸取養分與靈感的,也沒有那個優秀電影裡的鏡頭是随随便便沒經大腦思考搞出來的!

臨了,想想去年,當我們還在為一個《我不是藥神》的歡呼雀躍、輿論鼎沸之時,是否有人想過:作為電影本身,除了那些概念和形式上的吆喝,我們的編劇導演是否将現實用故事的方式講真講清楚了?

而一個印度《調音師》,沒跟你渲染一句醫患、警患、貧窮、器官買賣等的概念,卻早已在“一個假盲人撞上一起謀殺案”的曲折故事裡把整個印度社會現狀透露給了觀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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