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一下,走在街頭,如果有陌生人過來搭讪,你會是什麼反應?

相信很多人會和飄飄一樣,下意識閃躲和拒絕。

閃躲,維持生理上的安全距離。

拒絕,保證心理上的安全距離。

這是大部分人的社交常态。

面對陌生,我們習慣用冷漠當子彈,把一切不安全的因素隔絕開來。

可偏偏,有人試圖打破這局面。

不僅要和你聊天,還要跟着你回你家聊天。

說的是最近開播的一檔紀錄片——

《可以跟你回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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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簡稱《跟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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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你回家》的設定很省錢。

節目組在街頭尋找準備回家的路人,通過支付車費的方式,換取一起回家裡取材拍攝的機會。

設定聽起來也很“危險”。

跟人聊天還不算完,還要一腳踏入受訪者的私密空間聊天。

果然,節目一開始在尋找受訪對象的環節就困難重重。

單是說要問幾個問題,都無法留住路人的腳步。

還沒說完呢

等我說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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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别說切入主題,提出“可以跟你回家嗎”。

一個個要多抗拒有多抗拒。

這個不方便

不太好

算了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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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在街頭蹲守兩個多小時,才能找到了一位願意打開家門的人。

第一位接受采訪的,是一個剛打完遊戲從遊戲廳出來的女生。

女生剛聽到節目組跟回家的請求,臉上寫滿:這怕不是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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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驚之餘,下意識拒絕。

後來,女孩耐不住節目組一再商量,打電話征求了一下家人的意見後,把節目組帶了回去。

在回家的路上,節目組問及女孩的父母,女孩很是淡然:爸爸不在國内。

很小的時候媽媽就病逝了,爸爸也已經重組家庭,女孩從7歲開始就跟着爺爺奶奶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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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及爸爸也沒什麼印象,平時一直不在身邊,又幾乎沒有交流。

女孩過生日,爸爸也不說什麼,直接發個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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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些,節目組“火上澆油”,問,你會覺得自己有點可憐嗎?

女孩倒也沒有陷入悲傷裡,反而說:更多的是開心的地方。

(因為有)世界上最好的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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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祖孫二人身上,似乎沒有我們看到的常規的“隔代撫養”的問題。

奶奶很是新潮。

不愛看些婆婆媽媽的電視劇,閑下來就看看諜戰片。

習慣晚睡,睡前愛聽高曉松的《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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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目組聽到這個很是詫異,“奶奶可以啊”。

心情不好的時候,也不似平常老一輩靠跳廣場舞打麻将排解,而是喜歡看小說。

祖孫二人相處過程中也沒有什麼代溝,說是祖孫,其實更像閨蜜。

女孩愛打遊戲,奶奶從不阻攔。隻是覺得女孩子晚上去網吧不安全,專程打電話讓兒子給孫女買了台電腦安在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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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的唠叨抱怨,女孩都耐心傾聽。

爺爺奶奶兩人在部隊認識結婚,提及當年,奶奶忍不住提到房子的問題:

75年轉業到現在房子還沒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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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在旁邊聽了嘿嘿笑,這個話題奶奶天天都要跟她叨叨一遍。

看下來就會發現,女孩的善于傾聽應該是受奶奶的影響。

奶奶也是個很好的傾聽者,她從來不拿很多老一輩那些老舊的婚戀觀來要求孫女。

女孩的感情經曆,奶奶也都一清二楚。

就連暧昧的男生發來了微信,女孩都會向奶奶征求意見:這種該怎麼回複。

失敗的感情經曆在奶奶看來隻是還沒遇到合适靠譜的人。

(前男友)四個有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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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發生了什麼新鮮、好玩的事情,又有了哪些有趣的段子兩人睡前都要湊在一起聊一聊。

女孩的樂觀、開朗,來自于奶奶給的開放包容的愛。

不患得患失,是因為奶奶給了足夠的安全感。

而第一期節目裡采訪的另一個财務小姐姐,她的前進,大多是自己在摸索。

節目組問可不可以跟着回家,女孩先是猶豫,最終,因為同情下雨天已經蹲守了兩個小時的節目組而動搖。

去的路上,她仍然滿是局促,絞着手指說“主要是住的地方也不是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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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姐家在江蘇,獨自一人來到上海打拼。

在上海這個寸土寸金的地方,租房隻有3000的預算,想要保證足夠的個人空間,就要在一定程度上犧牲房子的質量。

雖然獨門獨戶,但遇到惡劣天氣還是會受到影響。

壞處就是 有時候會有點漏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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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宿條件雖然一般,整體沒辦法改善,心裡也會在意這件事。

同事沒有 基本上沒有

就是平常不大找人來

因為你也看到了比較亂

有一點介意

所以你們說來我也很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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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沒有湊合,還是在用心經營自己的生活。

房子牆壁有些掉皮,她就買了塗料自己刷牆。

家裡備了一個工具箱,連熱熔膠槍都有,家裡什麼東西壞了,就自己動手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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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腦出了問題,CPU和顯卡這些女孩子聽起來都頭大的問題,她也能解決。

談及上一段感情經曆,小姐姐眼眶紅了一下。

到了談婚論嫁的階段,雙方父母聚在一起聊,結果不歡而散。

男方的爸媽因為女生不是本地人,覺得女生是高攀;女生父母因為男方家裡态度實在太惡劣,也不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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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愛上的挫折,反而讓她看清,為了安定下來而決定結婚本身就是本末倒置。

她因此開始重新思考,自己應該過怎樣的生活。

她買了好多戶外運動的裝備,周末閑着就會和驢友們約着去參加各種戶外運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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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加了不少比賽, 牆上挂了大大小小好多獎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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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加香港的一個戶外運動項目,100多公裡,曆時28小時,她也咬牙走了下來。

雖然生活不盡如人意,但是她卻一直在摸索着前進。

在能力範圍内給自己想要的生活,努力活成自己最好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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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這個節目剛剛在國内出現,但其實這個節目形式已不是什麼新鮮事。

早在2014年,日本東京電視台就已經開始做這個節目,豆瓣評分高達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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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簡稱《去你家》)

日版還設置了觀察嘉賓來觀察訪問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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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份的時候,節目組還曾把金在中請來當觀察嘉賓。

嘉賓被請來,也沒有得到太多鏡頭,大多時候都是出現在屏幕的左右上角的小框裡。

鏡頭對準的,是受訪的路人。

有喝到微醺的笑容甜美的殘障兒童教師美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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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笑是因為哥哥說她笑起來很燦爛、很可愛。

因為哥哥的表揚,美久就每天都笑着為自己加油打氣工作。

可,笑容的背後還藏着一個令人心酸的故事。

美久的哥哥就是殘障人士。

哥哥善良、細心,總是先人後己,卻因為一場流感在美久的生日會不久後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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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去世後,美久很受打擊,也常常自責。

“因為我一直是被哥哥愛着的,今後我也要好好愛别人”,懷揣着這種想法的美久,選擇了做一名殘障兒童教師。

通過去幫助曾經和哥哥一樣的孩子,去試着讓自己慢慢走出來。

還有随着季節變化調整手辦的位置的60歲的伊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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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藤一個人在一個破破爛爛的公寓住了十年。

每月領着25萬日元的工資,房租每月75000日元(約4500RMB),剩餘的錢就用來喝酒吃飯,過一天算一天。

看起來頹廢不上進,其實隻是因為樂意。

伊藤一輩子換過很多次工作,涉及的領域也是五花八門。音響師、明星經紀人、酒吧老闆、酒保、保險業務員、關東煮師傅、韓國料理師……

換工作不是因為能賺多少錢,隻是因為對未知的領域、未知的世界感興趣。

不做做看的話,就不知道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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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20歲的大學生兼陪酒女郎,裡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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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央口才很棒,有點人來瘋的感覺,看了那麼多期節目,隻有她和攝影師聊得最嗨。

聊起準備整容的話題,攝影師接話:你不整也完全沒關系。

裡央手指一指:你很懂啊。有趣又沒有過于浮誇,看得觀察嘉賓也跟着直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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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裡央做的選擇,很多人可能都無法理解。

選擇做陪酒女郎,是因為可以賺錢,又可以喝酒,最重要的是很開心。上大學也沒有在認真念書,考上大學隻是為了讓爸媽放心。

考進什麼大學 那就是達到目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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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标完成了,也有了更開心的工作,所以幾乎已經不進校園,也沒有想要畢業。

但鏡頭一轉,攝影師在她家裡發現了很多跟醫院相關的東西。

原來表面上看不出有任何異常的裡央,一年前被診斷出患有子宮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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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賓和攝影師大吃一驚,但裡央袒露出患病事實之後,卻沒有心情低落,氣氛也沒有因此變得凝重。

裡央還是笑着談她的計劃,因為還想有機會要孩子,所以沒有選擇摘掉子宮。

陪酒女郎的工作也沒有辭去,工作對她來說反而是發洩壓力的一種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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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這些形形色色的受訪者的故事,嘉賓和記者都顯得很冷靜,不對采訪對象做預設。

是什麼樣子就是什麼樣子,不加粉飾。

也因而有網友評價說——

這真的是對存在主義最好的诠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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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幾分鐘的時間裡,展現出受訪者的吃喝拉撒、雞毛蒜皮、波濤洶湧……

鏡頭搖轉,呈現在眼前的,是光線亮麗的社會背面後,每一個不加粉飾和遮掩的渺小又普通人的内心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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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你家》作為一個觀察節目,它展示了多種多樣的生活方式。

原來還可以這樣生活。

在你我不曾看見的角落、未曾涉足的世界裡,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和軌迹。

它也在展示一種生活态度——

原來還有人在這樣生活。

節目組曾經拍過一個開拉面鋪子的母子,老闆租了個地方,每天夜裡擺攤去賣拉面。

拉面攤雖然小,卻被他做出了花樣兒。

他在客人閑聊的間隙,會帶上自制的小工具,給客人出個小問題,答對了,就送個雞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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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謎底是歌名,而歌曲,是他自己的。

看起來和作詞一點都不搭的老闆,有一個自己的作詞本,叫“夢想筆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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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詞是因為想要自己唱歌,而這個小愛好被他從高中堅持到現在(37歲)。

高中的時候他作了一首詞,叫《夢的足迹》,是他一直都比較喜歡的,歌詞在如今看來也算是他的寫照了。

為了自己的夢想離開了家

寒冷的晚風讓我寂寞

我不會停下自己的腳步 直到能看見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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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的夢想是能開一家自己的拉面店。

最初他在别的拉面店打工,是個純新手。

做煎餃子的時候,每次都煎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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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自己獨立,就辭掉了在拉面店打工的工作,開始擺攤賣拉面。

每天夜裡出攤,淩晨到家,全年無休。

但即便如此,每月營業額120萬日元,淨收入也隻有20萬(約12620RM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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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開一家自己的店,仍有很遠的路要走。

但,讓人很感動的是,在時隔一年半之後,2018年的9月份,節目組又再次去拜訪了拉面攤老闆。

這時他已經攢錢開了一家屬于自己的拉面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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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面店依然做的很有趣,不僅拉面種類增多了,還設置了隐藏菜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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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了拉面店之後,老闆并沒有停止擺攤。

拉面店從早晨十一點開到晚上十點,店鋪關門之後,老闆又會開車去擺攤到淩晨四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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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3月份,節目組在半年後又一次拜訪了拉面店老闆。

此時老闆已經決定要開一家新的店,拉面攤就做到三月底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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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是很吸引飄飄的一點。

它在記錄普通人的普通生活,展現給我們的都是節目組事先無預設的随機事件,所見所聞都不可控。

每個采訪者,都是一個小點,在各自的人生軌迹上前行。

節目組又通過再次拜訪,把點連成線,告訴我們,你看,他并沒有停步不前。

看到普通的人通過努力得到生活的回報,對還在掙紮的普通人而言,就算是莫大的鼓勵了。

但其實,《去你家》又不止于此。

此前飄飄曾寫過一個節目——《和陌生人說話》。

通過和陌生人對話,來展示這個真實世界的魔幻故事。

節目的采訪對象都“不平凡”——殺人犯、酒鬼、殺馬特教父、整容女、神女、PUA學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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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似和《去你家》差不多,都是打開受訪者的心理防線。但,它其實更多的是事先有做準備的定向溝通。

如果說,在《和陌生人說話》裡,陌生人在采訪中漸漸袒露心底的秘密的過程,讓我們看到的,是人性。

而《去你家》所展現給我們的,是人間。

節目裡有年過六旬的老人,是二十年不扔垃圾的“宅在家裡的始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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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沒有子女一輩子到處旅行的恩愛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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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普通人的普通生活,也有普通人平靜生活表面下曾經的波瀾壯闊,更有我們不曾接觸的邊緣人的人生故事。

而在這形形色色的人間,節目始終保持一個冷靜的旁觀者的态度。

不打擾、不介入、不評價。

每一種生活方式都是一種生活的态度。

畢竟,在這人世間行走,無論如何,皆有因果,無關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