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争前的奧地利群星閃耀,莫紮特、弗洛伊德、卡夫卡、茨威格等,那裡是藝術的殿堂,代表着一個時代。 一個真正的具有世界曆史意義的時刻,一個人類群星閃耀時刻出現以前,必然會有漫長的歲月無謂地流逝而去。
茨威格是極擅長描繪細膩情感的作家,風格獨特,他常常用大段的心理描寫讓我們走進書中的世界。《布達佩斯大飯店》的整體結構借鑒茨威格的叙事風格,讓我們感受到茨威格筆下的世界。
茨威格的書引出主人公總是通過作者本人在途中遇到了主人公為開端,然後主人公開始和茨威格聊天,在對話中,主人公開始用第一人稱來講述自己的故事。《布達佩斯大飯店》就是用這種标準的茨威格體,來講述古斯塔夫和門童的故事。

影片中打造出層次感,多次讓角色注釋鏡頭外的觀衆。既是講述古斯塔夫的故事,也是講述茨威格的故事,更是講述那個時代的故事。
*以下所有黑字都取自茨威格《昨日的世界》
“将一節一節的詩句連接起來,讓每一行都浸透着音樂,閃爍着色彩,燃燒着畫面。”

《布達佩斯大飯店》從開始就用鮮豔的色彩掩飾人們空洞的靈魂展示屬于那代人的輝煌時刻。布達佩斯酒店就是那時候上流社會的縮影,人們注意禮節,尊重藝術。
古斯塔夫就是那個時代的代表,他談吐優雅,用詞考究,即使流亡的時候仍然噴着古龍水。浪漫且風流,人物原型中有茨威格的影子。
“他們真誠地以為民族、宗教信仰上的界限和分歧會慢慢地在共同的人性當中融合在一起。”

古斯塔夫的門童擁有庇護身份在火車上依舊被刁難,古斯塔夫像軍官解釋,卻在保護門童的時候被毆打,他妄圖和軍隊講道理,但是身份證明在暴徒面前隻是廢紙。
“作為年輕人的真正意義,難道不就在于要去相信世界,而摒棄對世界不信任嗎?”
茨威格在戰前就是知名的作家,卻因為一部作品的名字被法西斯指控另有所圖。他們不給茨威格解釋的機會,直接焚燒了他的書,銷毀他的作品。這樣野蠻的舉動給身處文明社會的茨威格一記重錘。
“年複一年,個人都在被賦予更多的權利;司法運行變得溫和而人性化”

古斯塔夫合法繼承富豪遺孀所有的名畫《蘋果與男孩》,卻被遺孀的兒子設計背上謀殺遺孀的罪名,锒铛入獄。他堅信自己是清白的,入獄期間他還寫信給門童,告訴酒店的工作人員要好好維持酒店秩序,相信自己終會被無罪釋放。然後後來發生的事情并非他所願。
生活在昨日世界中的茨威格對法西斯“禁止猶太人在長椅上休息”的法令不滿至極,法令開始向另一個極端發展。因為法西斯的禁令,茨威格的母親死時凄涼,兩個兒子無法回到她身邊,甚至其他猶太親戚也不能靠近老人。茨威格的母親就在孤獨中死去,此時對法西斯暴行絕望的茨威格認為母親較早的離世反而可以幫助母親逃避虐待。
“可是在我們的那個時代,文學隻可以讓人看到感覺豐富和高貴的東西,不可以看到令人難堪和真實的東西”

古斯塔夫在監獄中把自己的生活編成46行詩。即使在逃難中,也要将一半的錢作為小費支付給幫助他的人。古斯塔夫堅持的風度,在落難時刻顯得凄涼又可敬,就像那個遠去的時代,想維持高貴在真相面前微不足道。
茨威格祖國的衰敗讓他發生了巨大的改變。他去其他國家旅行時的身份從備受尊敬的作家到祈求庇護的難民。這種感覺令他痛不欲生。
“每個人都随時準備着,帶着生活留給他們的廢墟去漂洋過海。”

“那是一種讓人神經備受摧殘的感覺,清醒地睜着眼睛踏入空虛之中,知道自己無論在哪裡立足都可能片刻之間再被趕出來。”
被迫流亡的古斯塔夫和被迫流浪的茨威格,都不得不離開他們喜愛的家鄉。
“愛與藝術是共同的責任。”

古斯塔夫的古龍水出賣了他的行蹤,但是這不足以指責詩意的生活。影片中故事情節的進展充滿了節奏感。越獄的肢體動作,D夫人兒子和古斯塔夫的槍戰,連阿加莎扭頭這樣細微的動作都帶有音樂節奏。越是普通至極的動作,越是藝術深入的象征。藝術早已融入那代人的血液中。
“一個人從童年的時代氣息中所獲取的東西滲入血脈當中,終其一生都會如影相随,不離不棄。”

影片中夾雜這不少黑色幽默。在古斯塔夫和門童隐藏身份潛入酒店的緊急關卡,面臨生命威脅的古斯塔夫和門童向新門童打探消息,得到必要消息的門童反過來教育新門童,不可以洩露顧客的消息。門童将古斯塔夫教育的工作理念保持到了老年。
昨日的世界不會随着瞬間消失,仍會有一些昔日的影子重現,然後慢慢消逝。
“在這樣的車廂裡,極度疲勞的人橫七豎八地睡在濃烈的惡臭中,正在被送往屠宰場,和動物沒兩樣。這是一個人們興奮得心醉神迷的時代,是無所顧忌的騙局連連的時代,是焦躁不安和極端主義的獨特混合。”
古斯塔夫在戰争中因為保護門童,死于法西斯暴徒的槍下。維護自己習得的信條,他獻出了自己的生命。

“哪怕我們身處這殘忍暴行的深淵,帶着黯然而破碎的靈魂,幾乎像盲人一樣來回摸索,我仍然不斷地擡起頭去看往日的星辰,它們曾經照耀了我的童年。”
茨威格最後一篇小說《象棋的故事》,文中的主人公被納粹虐待至精神失常,他被關押的酒店可能就是布達佩斯大飯店的原型。茨威格沒有像主人公那樣選擇活下去,也沒有像古斯塔夫一樣被迫落幕。他選擇自己終結自己的生命,親自和這個世界說再見。

“無論怎樣,這世界還是會好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