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到06年,陳凱歌的無極,張藝謀的黃金甲,馮小剛的夜宴,告别了導演熟悉的曆史傳奇、現實主義或啟蒙式的社會片、民俗片、都市喜劇,構成了以經典戲劇為核心、影像誇張絢麗、制作卡司強大的商業大片三部曲,在這之前是英雄,但不像無極這麼通俗,在這之後是奧運開幕式,其體現的或許是大國崛起時一種國力/文化表達,一種肆意又中空的表達,在影像上起碼是這樣。(但如果看熱鬧的話其實不難看。)
2.黃金甲選了雷雨、夜宴選了哈姆雷特,無極或許選了俄狄浦斯:神的預言即使逃避還是應驗—都得不到愛、為了不殺王派别人去卻最終仍殺了王,殺父娶母—父子式的主人與奴隸共同愛上一個女人,最終實現僭越。
對于經典的征用或許是商業上制作大片一個求穩的策略,也刷新了一直以來現實主義的審美經驗,但也遭到情節雷人的評價,作為命運悲劇如今已經無法找到現實依據或個體情感的依托,隻能求助于人性惡或“一個饅頭引發的血案”這樣的随機性,謝霆鋒作為一個無所不能、誰都不愛的機械降神,扮演者着一個厄運之神的角色,他作為一個真實的人就很二,張柏芝看到謝霆鋒說出自己黑化緣由時也是一臉問号。
應該說古典戲劇改編如果不失核心,仍能保留其震撼力,黑澤明的《亂》(改編自》李爾王),樸贊郁的《老男孩》(一說借鑒了《俄狄浦斯》),都仍能讓人感受原有的悲劇力量。
3.可話又說回來,作為三部電影中最架空曆史(又最有寓言意味)、相對原創的作品,無極也确實是最浪漫肆意、熱情洋溢、有人味的一個,我們看到将軍的占有欲、名望、愛情的三重困境,在命運詛咒他無法得到愛情的情況下,掙紮抉擇,最終成了一個得不到愛但值得被愛的人。看到劉烨遵從内心,對死亡之神的釋然,第一次看他的造型以為他本身代表死神,但他其實是一個畏懼死亡之神、喪失自己的意志的角色,他最終有勇氣去選擇解脫。張東健其實也是翻身奴隸把女主娶的人,他知道了自己并非天生奴隸,從最開始為了“有肉吃”、“遵從主人”拘泥于自己的食欲、身份本質,變得去追求愛,刺殺王,違抗自己的主人,違抗命運和時間。
或許三部作品都包含的弑父情結,都是五代導演們(如果算上馮小剛的話),作為“子一代的導演”精神的延續,從《黃土地》《孩子王》《紅高粱》開始,他們的作品總包含了精英啟蒙式的“中國人不能像過去那樣活”的主題,希望啟迪人們對父一輩曆史的超越。在這一點上,無極更純粹更有勇氣,更理想主義。無極那裡最終是一個理想化的好結局,奴隸翻身做主、娶了主人的老婆,劉烨、将軍、張東健實際上都是由順從命運到反抗命運,最終解脫。好人戰勝了命運甚至時間收獲了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