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7号。
長假期間,Sir聊了不少電影。
以最矚目的“三駕馬車”為例,迄今為止它們的評分分别是:《我和我的祖國》8.0、《中國機長》7.0、《攀登者》6.7。
有人說,三部獻禮片是第一次敢在豆瓣上亮評分,底氣夠足。
其實,這也并非第一次。
十年前,2009年9月29日。
有一部國産電影上映,也是坦蕩蕩接受觀衆和媒體的評議。
來。
長假最後一天。
讓我們把目光投向過去。
說說——
《風聲》
可以說,在十年前的電影市場,《風聲》的出現讓人目眩。
上映兩天後,恰逢建國60周年慶典。
上映時機有魄力、全明星陣容有實力。
而最值得Sir十年後重述的原因是:
《風聲》之後再無風聲。
01
十年
當年它上映,票房2.25億,位居當年票房榜第七。
“大花”李冰冰憑此片拿下台灣金馬獎影後獎杯。
同年,大導演張藝謀、吳宇森分别拿出了《三槍拍案驚奇》《赤壁(下)》。
而青年導演甯浩、陸川則拍出職業生涯的第二、三部電影:《瘋狂的賽車》和《南京!南京!》。
回首看2009年的華語影壇,以出品方華誼兄弟為代表的民營電影公司恰好走過了第10個年頭。
大師走下神壇、新人渴望掌控、個人表達與商業掣肘交手正酣……
這就是《風聲》誕生的背景。
但,它又沒有被淹沒在時代匆匆前行的步履聲中,反而被時間證明,是當年最有分量的國産電影。
豆瓣,8.1分。
十年間,它被無數次提及,被無數次讨論,也被無數後生影迷們,慕名而來,重新檢視。
甚至,“風聲”二字成為IP,被翻拍成電視劇、話劇等。一聽該詞,觀衆對類型了然于心。
它的的确确成為後無來者的“孤品”。
孤,有三點。
沒有續集。當年,票房的成功很快推動了拍攝續集的消息,可惜過了十年,我們也沒有等到。
沒有完整版。
2009年,華誼兄弟總裁王中磊說:“隻要《風聲》票房破3億元,就給大家奉上超過3小時的《風聲》全長版。”
陳國富和高群書也曾說過,将來可能分别剪一個導演剪輯版。
最終,完整版也好,導演剪輯版也罷,都成了一個難了的念想。
而最讓Sir和影迷們扼腕歎息的就是——
無人超越。
十年間,同類型題材中沒有一部電影能請它下台。
今天,Sir就好好說一下,它憑什麼經典?
四個字。
敢醜。
敢惡。
02
敢醜
某種程度上說,它像是一次華語表演的集體檢閱。在諸多難忘記憶裡,第一反應就是,演員演得真好。
演員是什麼。
演員=人設?
至少對目前的飯圈來說,确實如此。
你(能)給大衆打造什麼樣的印象,你就演什麼。
警察就演警察,總裁就演總裁,帥哥就演帥哥,少女就演少女……
戲路,越走越直。
——這是近年的演員們都不得不面臨的一個隐藏窘境。
而2009年的《風聲》,偏偏槍槍胡開。
一個比一個“反”,一個比一個“醜”。
開場即爆響——
段奕宏。
憂郁深沉,嚴肅正直,代表作是《士兵突擊》《我的團長我的團》的他……
演一個漢奸。
《風聲》裡,段奕宏最絕的是——
把實話虛着說。
鏡頭突然對準他,正朝下打光,陰沉如同鬼魅。一句皮笑肉不笑的恭維。
漢奸,明了。
但段奕宏隻出場兩分鐘。
為什麼要演?
隻因坐在他對面的,是老戲骨朱旭。
五年後,段奕宏回憶說,那次表演,對于他這樣的年輕演員是一個“捷徑”,能夠去感受和接觸前輩、老戲骨。
吳剛。
《人民的名義》中的達康書記,《戰狼2》裡的老兵。
在《風聲》,演一個走狗。
從頭到尾,嘴沒合過。咧嘴笑、弓着腰,見高官見下人一概鞠躬。
△ 拿起毒藥展示的笑容
他面對一個極痛苦的将死之人,嘴上奉承,話裡照顧,手裡做的卻是最沒人道的事。
角色出場也不到五分鐘,卻成了許多觀衆的心中陰影。
一舉一動,都是細節。
蘇有朋。
有人說,蘇有朋在《風聲》貢獻了職業生涯最傑出的一次表演。
他演一個“兔兒爺”。
白眼,抱胸,低眼的暧昧。
他在電影裡的一句台詞,既是全片最大的笑點,也是《風聲》最有辨識力的台詞之一。
“不信你硬得起來!”
讓《還珠格格》五阿哥這麼一個陽光大男孩,演一個“娘娘腔”。
究竟是誰的天才想法?
導演之一高群書。
一次,蘇有朋試戲高群書的另一部電影,表現得有點不耐煩。
按高導的話說:“挺裝的,不太舒服。”
後來,他要拍《風聲》,發現一個“不耐煩”的角色白小年。
他想起了蘇有朋。
被問起擔不擔心形象颠覆,蘇有朋說,形象從來不是他的考慮。
他唯一的考慮是……做不做得到。
最後,不得不說——黃曉明。
演日本軍官武田,心狠手辣,又優雅自信。
Sir印象很深的,是他在戲裡的一個眼神。他望着僞政府官員張司令,雖然官銜低一頭,卻拿着人家的把柄,讓對方心生恐懼。
那份守株待兔的自信和略略露出的快感,很驚豔。
今天,說起黃曉明的高光時刻,武田這個角色必會被提起。
在某種程度,武田也是黃教主的“孤品”了。
他怎麼做到。
壓力。
黃曉明說,他要演一個讓人人害怕的角色,而跟他對戲的演員,不是影後就是影帝……氣場怎麼壓?
“看到他們我就覺得自己太嫩、太年輕了。”
他後來總結了一個經驗:絕境能讓演員開竅。
當我演完第一天戲時,導演說,你的聲音不用配音,太像日本人說話了。我當時就有點自信,後來就越演越開竅了。我想起第一次開竅是在拍《網蟲日記》,那時我出了一次大車禍,沒有勇氣告訴媽媽,把自己關起來不讓任何人包括媽媽知道,自己去承受,再加上還要承受拍戲壓力。我發現人在絕境裡是會開竅的,就在那時突然知道了很多人間冷暖……
壓力,使他決定自毀。
他剪掉頭發,在臉上貼刀疤,學日本人下跪,磕得腿上都是淤青。
後來,日本作曲家大島滿來到片場,還誤以為黃曉明是日本演員。
“說實話一定會擔心影迷不接受,但看完片花,我還覺得頭發不夠短,刀疤不夠深,擔心把自己‘毀’得還不夠,如果大家真會很恨這個人,那就證明了我的成功。”
實話說,黃曉明演得還是略有稚嫩,暴怒之前,他诠釋不好積蓄暴怒的壓抑。
幸虧,導演牛逼。
他們給黃曉明設計了好多小動作,助他傳遞陰險。
比如一個剪輯動作。
從一個抵抗組織成員慘死的模樣,切到武田的臉——我們看到,他表情痛苦。
剪輯語言告訴我們,他在為慘劇惋惜悲痛。
但這隻是個騙局。
下一秒,他突然打了個噴嚏,表情恢複正常。
這,就産生了一個叙事懸念配合人物動作的電影語言——
比起一個人的死,一個噴嚏更能讓他動容。
坦白講。
說《風聲》,如果要分析每個人的演技,10000字也分析不完。
後來,一幫演員去台灣上《康熙來了》,小S說過一句話。
“《風聲》裡沒有一個人演得不好。”
絕非誇張。
在這部戲,正經出場的都是大名鼎鼎的好演員,英達、王志文、張涵予、周迅、李冰冰……
随便出場的都是铮铮戲骨,朱旭、吳剛、石兆琪、倪大紅……
乃至隻露個臉的群演,都在恰如其分保持表演水平線,共同營造出一部諜戰片“一觸即發”的氣質。
為什麼《風聲》的個人、群戲表演都能達到如此高度?
其實剛剛暗示過了。
折磨。
每個演員都抱怨過折磨。
黃曉明:“需要‘借酒消愁’。”
蘇有朋:“我那是發自内心的驚慌和顫抖,就算沒有化妝,我的臉色也是煞白的。”
張涵予:“身心經受了巨大折磨。”
李冰冰:“每次喊cut都要哭很久。”
周迅:“那段時間要吃安眠藥。”
Sir不是鼓吹痛苦。
但是,好事多磨。
好表演,好電影也一樣。
△ 周迅哭得不能自已,導演安排人員給她下碗面條
可以說,《風聲》是這幫演員的“醜态”畢現:
妝容血污、臉色陰沉、表情扭曲,而心情更是陷入煉獄般的焦灼、陰郁。
當進入劇情中,唯一一次戶外午餐會的陽光時,觀衆反倒覺得白、亮得不真實,不舒服。
原來,不知不覺中,我們也接受了這種“醜”,并為之沉浸。
03
敢惡
惡,有兩種讀音,相應有兩個意思。
四聲,惡狠狠,兇殘,傷害血肉之軀。
三聲, 生理不适,挑戰傳統,反倫常。
偏偏《風聲》兩者兼備。
先說第四聲。
《風聲》出世,曾有人對陳國富産生不滿:凡是制造酷刑的人心理一定陰暗。
作家洪晃批評它是“低級趣味”,“騙老百姓足以,騙知識分子不夠”。
啧,它對暴力的呈現确實強烈。
台詞粗鄙直接。
鮮血不加修飾。
有一幕,一支鋼筆穿過了一個日本軍官的下巴,配合他張不開嘴的慘叫,令人不寒而栗。
更不用說那些被人議論紛紛的酷刑。
釘椅、針刑、電刑、坐麻繩……
張涵予演的吳志國,受了12針。
他們把每一針的不同反應都拍了出來。
正片中能看到的,他隻挨了4針,就有劇痛、發寒、發笑、吐血。
當年,很多人問,有必要嗎?
甚至包括本片的制作人們。
監制馮小剛就在上映前建議删減血腥戲,擔心觀衆受不了;上映後,導演高群書甚至對記者直說,有些酷刑連他跳出導演身份都覺得太變态。
Sir不妨直說。
有必要。
這是藝術的一部分。
絕非為暴力開脫。
電影中,暴力的必要性,從來不取決于尺度。
決定于劇情。
《風聲》的懸疑感,與這些無處不在的暴力場面相得益彰。
它的故事像一局狼人殺,五個人之中,要找出一個“鬼”。
尋找的方式,是暴力。
尋找的結果,是暴力。
因為對暴力的天生恐懼,觀衆更容易踏入電影的懸疑氛圍裡,對人物的呼吸命運,實現揪心般地同步。
說白了。
《風聲》中的暴力,并非硬生生地扔在觀衆身上,它有路徑、章法以及邏輯。
開場的漢奸會面,就有一個精彩設計。一位保镖在檢查上菜的時候,突然聽見窗戶玻璃被石子打破。
一個大廳,六個人瞬間站起,同時拔槍。
你看,暴力搖搖欲墜,一觸即發。
就在空氣之中。
甚至,暴力在故事裡成為角色的情緒。
看起來最無害的顧曉夢(周迅 飾),演的是一個社交名媛,能夠在夜總會和老外玩得飛起。
喝酒也毫無節制。
但,你可以明顯看到,她喝之前,皺了一下眉頭。
第一次看,以為顧曉夢不愛喝酒。
這是她為了麻痹敵人給自己打造的“酗酒”人設。
第二次看,Sir感受不同。
顧曉夢的關鍵詞是放肆。
後來,被軟禁在古堡裡,她穿着内衣求士兵幫忙送信,那份來自女人的魅力逼得士兵節節敗退。
聽起來,她跟暴力毫無關系。
但Sir認為,顧曉夢的放肆,本身就是被暴力擠壓出來的反抗狀态。
天天在刀尖上行走,一個不慎就是掉腦袋。在這樣沉重的精神壓力下,如何做到不崩潰,她必須為自己找到發洩壓力的途徑。
選擇放肆,選擇刺激,選擇今朝有酒今朝醉——
這恰是顧曉夢在定時炸彈的生活裡體驗生命的一種方式。
你看,暴力,又以“因果”的形式作用着,埋在她的性格之中……
當然,如你所知,暴力絕不發于“恨”,也發于“愛”。
《風聲》的“敢惡”,也在于不回避對“性”的刺探。
不僅是那些關乎“性”的刑具。
還有人與人之間從未道破的力比多——
藏于眼神、笑容、斥罵、不經意的撫摸。
編劇和導演陳國富曾說,裘莊裡的每兩個人之間都暗藏着情欲線。
最為人所熟知的,是黃曉明演的日本軍官武田和李冰冰演的李甯玉。
丈量身體的戲。
從肉體羞辱,到精神刺激,全方位地擊潰一個女人。
這場戲,實質上拍了一起男人對女人的性暴力。
細節鋪墊于兩人見面之前。
開始,為李甯玉引路的,不是特務處的任何男人,而是一個畢恭畢敬的日本女子(鄧家佳 飾)。
什麼意思?
你必須跟随“臣服”。
接下來,注意武田審問李甯玉的步驟。
他打開一本《人體解剖學》,從中拿出李甯玉寫的“生平資料”,把它撕碎了,然後,自己拿出丈量工具。
意思,“我要親自摸透你”……
武田背負着振興家族榮譽的重負,神經已經到達崩潰的邊緣卻又要拼命維系鎮定、體面。
——李甯玉的學曆(堂堂賓夕法尼亞大學高材生)、業務能力,甚至東方女性得體又冷漠的距離感,都像小刀子一樣捅着武田自卑的心髒。
很多虐待,其實來源于他高自尊低能力的分裂。
另一對,是王志文飾演的王田香和周迅飾演的顧曉夢。
王田香,特務處處長,見誰都是皮笑肉不笑+冷冰冰的敵視。
唯獨看見顧曉夢。
兩人的對視裡,有别的味道。
王田香一個個盤問嫌疑人,姿态全是放松地,癱在沙發上。
唯獨盤問顧曉夢,他探出身子,兩手緊貼,擺起了小男生姿态。
王田香為什麼喜歡顧曉夢?
他是一個沉迷暴力的人,用刑手段豐富,極其惡劣。
這種對暴力的崇拜,恰恰證明他是一個恐懼暴力的人,因為過于害怕暴力找上自己,所以全力追随它。
而,他眼裡的顧曉夢,灑脫、肆意、即時享樂、無所畏懼。
這些都是他無法想象的品質。
一次,他對所有人說,“沒有人能走出這棟樓”。
人人噤若寒蟬,唯獨顧曉夢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末世小花,彌足珍貴。
所以,最終,當他不得不将暴力實施在顧曉夢身上時,王田香第一次失态了。
而當顧曉夢一心求死的時候,盡管日本軍官大叫“别開槍,别開槍”,王田香也非常不理智地,開槍打死了顧曉夢。
看似保護武田長。
實則是保護顧曉夢,成全她的死志。
除此以外。
顧曉夢和李甯玉之間。
金生火和白小年之間。
其實都藏着欲說還休的情感勾連。
如果你感興趣,帶着這些先入為主的信号去看看,你會發現一些莫名奇妙的暧昧時刻。
但是要得出結論,認為電影是在獵奇,熱衷“挑釁”觀衆。
恕Sir直言,你看淺了,看歪了。
任何好電影的暴力與情欲,都别有目的。
它們都經得起長久凝視、審視的價值。
《風聲》的可怖之處絕非尺度。
恰在它尺度之内的真實。
種種酷刑,戰争時期大都出現過。
如繩刑,就在《柏楊回憶錄》裡有記載。
就在這間審訊室裡,三四個月前的一個夜晚,調查局把《新生報》的一位女記者,連當時“副總統”嚴家淦先生都稱呼她為“沈大姐”的沈嫄嫜女士,全身剝光,在房子對角拉上一根粗大的麻繩,架着她騎在上面,走來走去。沈嫄嫜哀号和求救,連廚房的廚子都落下眼淚。
所以,《風聲》為什麼“敢惡”?
因為曆史的進程裡有黑夜,人性的角落裡有惡魔。
你不知道這些,你永遠也無法想象,那個時代的人們生活在怎樣的恐懼和絕望之中,那個年代的革命者經曆了怎樣的痛苦,擁有着多大的勇氣。
正如陳國富所說:
“所謂英雄情懷,如果不受些磨難是難以體現的。”
04
信念
敢醜,敢惡,但說到底,都為了一件事——
信念。
2009年,拍完《風聲》,陳國富說:
“不管是華語電影或者是外國電影都不再創造神話,都覺得世界都已經這樣了,就不要再相信那些過于美好和過于有信念的東西,但是我覺得,電影應該要提供有理想有信念的東西。”
這也是《風聲》給人們留下最深的印象,最珍貴的價值——
《風聲》重現了煉獄,又遠遠不止煉獄。
電影最終表達的,是沖破煉獄的精神。
不是狂妄自大。
白小年,仗着靠山,處處與人為敵,終被當成了替罪羊,死在自己的靠山手下。
也不是見風使舵。
金生火,時刻表現出一副唯唯諾諾,人畜無害的模樣,最終卻死于恐懼,在敵人本該放了他的時候,開槍打穿了自己的腦袋。
他們都輸給了他們最自以為是的地方。
而沖破煉獄的,隻有真正的理想主義。
對自由,對和平,對美好的信仰。
全片最後一個鏡頭——
李甯玉和顧曉夢在古堡房裡的對視。
你想想,為什麼最後一鏡,偏偏要回到那個噩夢的記憶裡去呢。
因為:
我們不該忽視痛苦。
我們不該忘記磨難。
既是因為幸福來之不易。
也是因為,唯有在痛苦之中,那些熠熠發光的情感,才提示着我們什麼是正确、美好,才給予我們勇氣和動力,去追随漸漸沉寂的信念。
于Sir看,這個鏡頭的語言足以載入華語影史。
它甚至豐富到明暗配比。
李甯玉活下來,背光,卻生活在無可名狀的負疚與懊惱中。
而顧曉夢犧牲了,面光,肉身雖已隕滅,卻以一種名為老鬼的信念成就永恒。
最顫栗的是顧曉夢的獨白——
我不怕死,
我怕的是我愛的人不知我因何而死。
我身在煉獄留下這份記錄,
是希望家人和玉姐原諒我此刻的決定。
但我堅信,你們終會明白我的心情。
我親愛的人,我對你們如此無情,
隻因民族已到存亡之際,
我輩隻能奮不顧身,挽救于萬一。
我的肉體即将隕滅,靈魂卻将與你們同在。
敵人不會了解,老鬼、老槍不是個人,
而是一種精神、一種信仰。
今天重讀,仍起雞皮疙瘩。
△ 《風聲》原著作者麥家,在電影播出十周年時在微博引用了這段獨白
“我不怕死,我怕的是我愛的人不知我因何而死。”
“我親愛的人,我對你們如此無情,隻因民族已到存亡之際,我輩隻能奮不顧身,挽救于萬一。”
Sir看到什麼?
還是信念。
信念到底是什麼?
粗淺的說,是抗争和底氣。
抗争來自不屈服當下。
而底氣,因為相信未來。
電影之外,《風聲》其實也是大浪淘沙,盡顯真風流。
出品方華誼兄弟,幾乎讓旗下藝人傾巢出演,除了秀實力,也是一種近乎信念的投入。
華誼拍《風聲》時給出了“預算無上限”的承諾。即便如此,據陳國富說,後來依然“超支得很離譜”。
精益求精,達到奢侈的程度。
電影原聲,找了一位日本作曲家大島滿,還在莫斯科請專業樂團演奏。
電影造型,找來了奧斯卡最佳藝術指導葉錦添。為了塑造人物,他甚至給英達做了個大肚子,給黃曉明做了一副胸肌。
而對黃曉明這樣的大牌,陳國富和高群書還悄悄聯系過日本的知名演員,以備在黃搞不定時替換他……
2019年,國慶長假。
我們重聊《風聲》,不是因為它多史詩,也不是要沉溺懷舊。
而是要重申,無論對哪一個行業來說,堅守信念,才敢提希望。
最後,Sir留一個彩蛋,說一個人,一個鏡頭。
倪大紅。
2019年演技盤點的“頂流”,《都挺好》的蘇大強。
在電影裡,演一個多年老特工,從頭到尾卻被壓抑,隻有一個表情——面癱。
把焦慮掩飾在面無表情之下,風骨藏在稍縱即逝的縫隙裡。
一場戲,敵人監視之下,他收拾好藏有間諜的飯桌,離去。
這時候,飯桌上的李甯玉突然發起了酒瘋,砸盆扔菜。
他的同事全部被矛盾吸引了目光,隻有老特工,根本沒有回頭。
Sir不由得想起,《風聲》問世兩年後的另一部電影,《大偵探福爾摩斯2》的結尾,福爾摩斯和華生識破喬裝間諜的一段話——
“一個過于專注表演的演員,唯一不能模仿的,就是自然反應。”
《風聲》已經做到比觀衆先走五步。
而它什麼也沒說,由待你去發現。
正如倪大紅,成為裘莊傳奇最小單位的顆粒,最後留給你一個背影,連表情也不給你看。
但這顆粒,卻能有一種核能量。
炸裂?
不,别用這麼俗的詞。
這叫精準。
這叫深刻。
這叫,回響。
十年,我們熱鬧過許多回。
但回響呢,能有幾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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