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頒獎季。
美國金球獎剛落幕,各類提名也新鮮出爐。
英國學院,美國工會獎,影評人工會……
提名大同小異。
無人問津的狀況,也大同小異。
與其期待驚喜,更多的是唏噓。
尤其看這份提名名單。
年度電影類,最佳男配角——
湯姆·漢克斯 《鄰裡美好的一天》
安東尼·霍普金斯 《教宗的承繼》
艾爾·帕西諾 《愛爾蘭人》
喬·佩西 《愛爾蘭人》
布拉德·皮特 《好萊塢往事》
傳奇、大腕咖位的豪華陣容,紛紛降級男配。
鏡頭掃過,全是白發和皺紋。
有多老?
湯姆·漢克斯,63歲。
安東尼·霍普金斯,82歲。
艾爾·帕西諾,79歲。
喬·佩西,76歲。
年紀最小的布拉德·皮特,也56歲。
冷清的頒獎季,Sir最大的感觸——
曾經星光閃閃的好萊塢,正在老去。
頒獎季老齡化,早就不是新鮮事。
早在2013年,美國著名電影雜志《好萊塢報道》對頒獎季影帝影後熱門人選的年齡做了統計:
影帝熱門人選的平均年齡達到了57.6歲,其中更有兩位超過70歲;影後的主要競争者平均年齡達58歲。
原因顯而易見。
據統計,頒獎季背後的評委、投票人的平均年齡在62歲到63歲之間。
評分者,口味趨于老派。
青睐意味深遠、叙事嚴謹、史詩氣質的影片,以及沉穩有閱曆的熟臉演員。
結果也有目共睹。
金球、奧斯卡的收視率屢破新低。
年輕人更多被流媒體、電子遊戲、超級英雄奪走了視線。
我們不能不承認——
曾經一年一度的頂級盛宴,越來越像一群“老年人的狂歡”。
甚至。
連銀幕前的我們,也不僅猶豫——
曾經被我們奉為殿堂、标杆的好萊塢制作,是否已經不再流行,不再“神聖”了呢?
Sir的建議,先别急着悲傷。
來看看那些“過氣”的老人怎麼說。
與提名名單對應的,是這些上一輩電影人在2019的集體發力。
不約而同。
一套拳法又正又直,卻揮向虛無的時間。
正如電影《星際穿越》引用的詩句:
他們拒絕溫和地走進良夜。
不要溫和地走進那個良夜,
白晝将盡,而暮年仍應燃燒和咆哮;
怒斥吧,怒斥光的消逝。
盡管智者臨終時懂得了黑暗的道理,
但因為他們的話語沒有迸發出閃電;
他們并不能溫和地走進那個良夜。
△ 頒獎季兩部重磅電影,《愛爾蘭人》《好萊塢往事》
一個關鍵詞——
任性懷舊。
先說《好萊塢往事》。
昆汀用9000萬美元預算,不合時宜地寫了一封獻給過往的情書。
破天荒集齊布拉德·皮特和小李子兩位昔日男神。
卻再難掀起浪潮。
金球典禮上,皮特和小李子共同上台介紹《好萊塢往事》。
皮特講了一個笑話,卻聽得人想哭。
電影開拍前,兩人問昆汀:
我們該怎麼演過氣的好萊塢演員?
昆汀回:
本色出演就行。
電影大半時間,都籠罩在“過氣”的憤懑之中。
小李子飾演的過氣明星裡克·道爾頓,隻能四處求角色,演反派和配角。
之所以過氣,最大的原因:
他不再年輕。
片中有這麼一幕。
道爾頓在片場閑逛,遇到一位8歲的少女演員。
小姑娘成熟自信,說話頭頭是道。
相反一把年紀的道爾頓,在“年輕”理直氣壯地注視下……
結結巴巴、局促不安。
皮特飾演的替身克裡夫·布斯,同樣郁郁不得志。
因為得罪片場工作人員,再難有活可幹。
一天,他機緣巧合來到工作過的片場。
物是人非。
這裡早被一群嬉皮士占領。
曾經的管事人,已經成了又聾又頹的老廢物。
布斯叫醒他問他是不是遇到什麼問題。
老頭回:
你他媽是誰啊?
牛逼哄哄的年輕人,荒廢破敗的舊片場。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昆汀這是在借古喻今。
道爾頓、布斯們的尴尬,不就是如今老輩電影人的尴尬。
熟悉的規則和信念,持續受到沖擊。
服輸?
昆汀才不。
整部電影壓抑的情緒,在最後高潮一刻宣洩。
暴力傳達信号:
我們是過氣了,但别太嚣張,照樣分分種滅了你。
再說《愛爾蘭人》。
77歲的馬丁奔着高額預算首次和流媒體奈飛合作。
為了能讓他的電影活下來。
他坦言:如今的電影市場都在追捧超級英雄,已經沒人投錢讓他拍攝《飛行家》《華爾街之狼》這樣的高預算電影了。
當馬丁提出想法,好家夥們一呼百應。
因為他們清楚:
這很可能就是最後一次合作。
諷刺的是——
電影把大量的錢,花在了減齡技術。
隻為雕刻時間。
連綿的歲月,和延續的感情,得以一以貫之地在同一縷靈魂裡跌宕起落。
但技術再強大,終究粉飾不了老态。
一處對比。
這是30年前《好家夥》中的德尼羅——
《愛爾蘭人》中呢?
坦白說,這個動圖Sir來回看了好多次。
不因為别的。
就是太心酸——
四個字:力不從心。
演技也跟着退化?
艾爾·帕西諾曾說過這樣一句話:
最高級的表演隻是需要時間。
再次被《愛爾蘭人》老男人的群戲印證。
就像一杯烈酒。
曆久彌醇。
隻可惜,懂得品酒的人越來越少了。
馬丁·斯科塞斯、德尼羅、帕西諾、喬·佩西,這幾個加起來超過300歲的男人,和他們的時代一起正在慢慢遠去。
德尼羅再怎麼裝狠,也踹不出年輕時那種優雅的殘暴。
帕西諾再吼,也爆發不出年輕時的力沉千鈞。
老了就該認輸嗎?
電影中Sir印象最深的一幕。
昔日的黑幫大佬們在監獄裡慢慢變老。
意氣風發時吃面包蘸葡萄酒。
垂垂老矣之際,隻能蘸葡萄汁了,衰朽的手抖得厲害,險些連面包都拿不住。
他們對蒼老淡然了,卻仍然咒罵命運。
喬·佩西飾演的大佬羅素,用顫抖的聲音連說三遍:
Fuck'em
“時間”是《愛爾蘭人》真正的主角。
年月遠去,一切都會被沖刷幹淨,變得不再重要。
一個個名字,終将被時代抛之腦後。
不管是電影,還是電影之外。
但昆汀和馬丁沒有舉手投降。
回到最初那個問題——
什麼是真正的“神聖”,真正的“标杆”?
不是那塊前人拼下來的金子招牌。
是每個當下,都有一股不服老的堅持。
無論它發生在好萊塢、歐洲、日本……
還是我們身邊。
他們依然堅持留下光影。
他們依然堅持用光影,延長自己的生命,延長我們的時間。
這些電影傳奇抓住殘喘的氣力發光、發熱,日暮燃燒。
哪怕不能抵抗時代、遺忘。
隻為證明曾經有個地方,光芒萬丈。
——那是電影院。
曾經有個人,在那裡留下過青春和熱血。
——那是每一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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