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早已知曉被稱為日本“電影天皇”的著名導演――黑澤明。但是慚愧,我卻從未看過他的作品,昨天終于有心思在手機上看了他的三十部電影之一的《亂》,這一看,真是把我驚豔了,真不愧是“電影天皇”的作品,用濃墨重彩的手法将人性的醜惡與善良,忠誠與背叛,瘋狂與理智演譯得淋漓至盡,讓人欲罷不能。

    這部電影以戰國時代為背影,虛構了一文字家族的悲劇故事,主人公秀虎自十七歲起帶兵四處征戰殺伐,五十餘載,殺人累累,血債高築。他以戰争的方式得到權利地位,必以戰争的形式失去,這是注定的結局,無法改變。但是秀虎卻太過自信狂妄,俄國批判家杜勃羅留波夫說過“他以為自已本身是偉大的,而不是由于他手中的權力。”所以開頭他們打獵獵到山豬時太郎提議烹調山豬,他卻以山豬自喻自已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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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比喻沒毛病

結果卻是被太郎,次郎,绫部和滕卷部瓜分了他的一文字家族的領地和财富。晚年的他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在座談會上竟然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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噓……

隻有三郎在臨走之時砍了樹枝為他遮陽,其他的兒子則是袖手旁觀。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這場景為後來的結局埋下了伏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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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睡,老爹。

這一睡就夢到了“預言”,被放逐荒野,孤苦伶仃,他從營帳沖出來的時候,訴說着自已的噩夢時,雖然三個兒子都圍繞在他身邊,但鏡頭卻隻有他和三郎,他們的衣服也是很好的寓意,父親是白色的,三郎是碧藍色的,他們身上花紋卻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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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服的故事稍後再說。

說完後嘲笑夢的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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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噩夢實現了

像是與命運打賭似的就在今天宣布退役讓位,讓太郎繼承家業,次郎三郎輔助太郎。自已享受幸福的晚年生活,為了證明自己是對的,就用折箭來說明隻要三個兒子團結,一文字家族就永不敗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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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對的!

結果三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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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是錯的!

他的兒子三郎看得很清楚,也想得很明白,所以在他提出将家業繼承給太郎的時候,三郎第一個激烈的反對,還當衆說他老糊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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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老實的熊孩子!

他說“您認為今之世局如何?乃是六親不認,弱肉強食之時世,我很清楚,當然,過去父親是殺人不計其數,為求生存,不擇手段,才有今天,但是,父親,我們也是生于亂世之世兒子,怎可依賴這等兒子妄圖安樂!”此言一出,寒得老父的心情無限悲涼,怒問“面對利益選擇時,你是否會抛棄你的父親不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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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隻是在說實話而已!

結果這老實坦蕩的三郎還是被秀虎一怒之下放逐,連同忠心耿耿的丹候,但是盡管如此,三郎還是對父親毫無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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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兒子給我來一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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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郎的心是真的!

在答應滕卷氐的招婿後,依舊不忘囑咐丹候暗中保護父親。他知道父親和命運打賭注定是場輸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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賭局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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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目的是毀滅!

這場賭局在他放棄權利的時候就開始以不可控制的局勢下滑,上面那位婦女是阿楓,她曾是某城主的女兒,卻被秀虎殘忍的殺害家族中的男人,女人們被當作戰利品分給他的兒子和屬下們,阿楓隻是那個封建時代的女人,面對男人的暴橫隻能屈服,無權反抗。秀虎對權利的放棄無異幫了她,上天用女人狠狠的嘲笑了他的自大狂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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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利的高度鄙視

他的下位打開了一文字家族的滅亡之門,有勇無謀的太郎聽從阿楓之言搶奪旗号,逼迫父親簽下徹底割交權利,從今往後聽從太郎命令的文書,對太郎态度的失望并沒有讓他清醒,反而慶幸着還有次郎可容身,結果次郎看到太郎發來的信根本不願服從太郎的統治,和黑金商議着要幹掉他老爹,再吞并太郎的城堡和軍隊。

    趕到第二城的秀虎首先見到的不是兒子,而是他為兒子搶來的戰利品――阿末,再城牆上居高臨下的看着她,驕傲自滿的對阿末說“我要你仇視我”這話雖然聽着很有血性,但仔細了解秀虎驕傲的性格才發現這不過是他卑劣的想法而已,受害者的仇視可以讓他感受到作惡的快感,毫無悔意的沉淪在罪惡的深淵裡。結果上天再次用女人嘲笑了他的渺小狹隘,阿末在亂世中信仰佛祖,放下仇恨,尋找精神上的安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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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份的俯視

這高度差得不是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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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上的仰視

兩個女子各自走向兩個極端,結果在無情的亂世中殊途同歸。阿楓的死是時代的悲哀,阿末的死是人性的悲哀。次郎以服從太郎的命令為由驅逐走了秀虎,秀虎在聽到身後毫不猶豫的關門聲時心灰意冷,這場賭局他才意識到自已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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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逆吾兒傷透我的心

身旁的日月同輝旗号不得不說是強烈的諷刺,就在他從次郎城堡出來的時候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出現太陽的鏡頭,烈日當頭,酷暑難耐,寒透父心。家族紋中,太陽代表太郎,月亮代表次郎,所以日月争輝怎可容雲遮擋。被太郎次郎不容驅逐是亂世争勢中不可避免的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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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他第二套白色衣服

    在三郎留下的空城中,太郎和次郎合夥殺光父親的三十名侍從,如拔掉老虎最後的武器爪子,讓他徹底慘敗,走下亂世的舞台,不論是亂世,還是皇室内部,權利之争沒有親情可言,所以最高統治者是悲哀的,當他一坐上那個位置,所有的親人都是最可怕的敵人,隻能一直坐到死,不可能活着走下來安享餘生。此次一戰,太郎被次郎的謀臣黑金背後放冷槍打死,所以天色昏黑,沒有日光,他的妻子阿楓早已看透一切,所以在揭穿次郎的陰謀後,說謊自已不想當寡婦或出家為尼,強行與他合歡發生關系,讓次郎迷戀上自已,以順利的實施毀滅一文字家族計劃,這場戲真是瘋狂而精彩,在陰謀戲中,我們早已看慣了男強女的戲碼,從未想過女人也可以為了目的不擇手段的與自已有利的男人發生性關系。這和男人的占有欲不同,男強女是隻為了滿足欲望,而阿楓卻是為了複仇,與性無關。所以阿楓說“真是兇狠的大将!”是對黑金謀略的贊賞,毀滅一文字家族黑金是首要障礙,“沒出息!”是對次郎的鄙視,她的笑聲瘋狂而亢奮,令人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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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氣了我姐!

最後被踢開的盔帽如棄子一般在門邊,一段白色的腰帶如白绫般緩緩纏回阿楓的腰上,這給我的感覺是這白绫勒死了太郎,接下來該勒次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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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鏡頭滿分!

阿楓和黑金圍繞着次郎展開了權力之争,可惜對于貪權好色的次郎來說,黑金注定失敗,但絕不會死。黑金是個極負争議色彩的人物,對秀虎太郎心狠手辣,對阿末心慈手軟,兩個截然不同的态度讓次郎很難看透他是個怎樣的人,其實黑金沒那麼複雜,他的性格隻是很适合在亂世生存而已,對已有礙者除之,無礙者放過,他是有底線的,對背叛秀虎的生駒和背叛太郎的小倉,同樣是背後放槍,但他卻沒有殺害他們的性命,他們在放逐途中被丹候刺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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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力在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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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力放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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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放逐時

影片中由秀虎轉向天空的鏡頭出現了三次,每一次都是有寓意的,現在就解釋秀虎和三郎衣服的故事,影片開頭和影片結尾秀虎的衣服是白色的,三郎的衣服和陣羽織是碧藍色的,那是天空的顔色,無論秀虎是權力巅峰期的霸主,還是放權休養的老者,甚至是流浪的老頭,對三郎來說一直都是他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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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發自簡書App

三郎的心胸如同天空一般深邃廣闊,他知道父親是個殺人不閃眼的惡魔,但他容納得下;他知道太郎和次郎是個為了權利而冷血無情的人,但他也容納得下,所以在入藤卷氐為婿時沒有争奪第一城,也沒有堅守原本屬于他的城堡,而是将所有兵馬撤到藤卷部不與之為敵,這世上隻有天空能容納一切的黑暗無光明。他得知次郎殺害太郎,放逐父親,第一時間以接到父親回藤卷部為由親率兵馬來攻打第一城,全程沒有以大逆不道等合适的理由提前動手。他沒有殺死次郎的念頭,從頭到尾他隻擔心父親的安危,所以他離得開戰場親自找到父親接他回家,結果冷酷無情的次郎派狙擊手半路擊殺他。他的心胸之寬闊,如此溫暖,所以秀虎拼着最後一口氣倒在他的胸膛上,如他贊歎的天空真美一樣,日月不容雲遮光,唯天空可容。死在三郎的胸膛上是他最好最溫暖的歸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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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他們的死亡,丹候和狂阿彌悲痛不已,狂阿彌不明白,質問蒼天“殺人不閃眼,讓人類哭泣那麼有趣嗎?”丹候說“看到無惡不作的人類在互相殘殺,神佛也無法解救,這就是人間!不求幸福而求悲哀,不求甯靜而求痛苦。看!第一城内,人們正互奪悲哀和痛苦,為殺人而慶祝!”初聽丹候這麼說我是極度驚訝的,但仔細想想,覺得似乎不無道理,我們以欲望為幸福追求,為了滿足欲望不擇手段的達到目的,自以為自已得到的就是幸福,殊不知在追求幸福的過程中我們失去了幸福,幸福無法用手段得到,它就像脆弱的蝴蝶,蠻力抓捕隻會傷害它,隻有如花一樣靜靜的綻放自已的芬芳吸引蝴蝶而來,用溫柔的花瓣輕輕托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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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秀虎和三郎的遺體經過阿末和鶴丸的城堡廢墟前,在城頭廢墟上,眼盲的鶴丸看不到秀虎的報應,心中無喜隻有悲,他的奶媽和姐姐為了幫他拿回笛子而久久不歸,孤獨一人站在城迹上,像孩子似的茫然,他已猜知了姐姐和奶媽的結果,但是卻想不明白,隻是拿回毫無價值的笛子而已,為什麼也會死?那些争權奪利的惡人卻活得逍遙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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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這也是有寓意的,從第三城出來的秀虎,被丹候和狂阿彌找到,背到隐藏鶴丸的家裡,鶴丸說自從年少時城堡被毀,家人被殺,姐姐為了保他一命而弄瞎他的雙眼,藏在這裡苟延殘喘,姐姐時常勸他忘記仇恨,皈依佛門,還送他一支笛子以慰心靈,所以笛子是代表人心。在亂世中,亂的不僅是世道,更亂的是人心。人在充滿不确定的亂世中失去信仰,隻能随着欲望的驅動生存,在欲望中沉溺掙紮,逐漸忘卻本心,待回頭想返璞歸真的時候,卻悲哀的走向了死亡。就如終于感受到三郎的赤子之心,父子倆第一次親密無間的同乘一匹馬,秀虎不再想着什麼霸業,也不願追究兒子們的背叛,隻想和三郎好好的說話。在亂世中失去生命中的美好,就永遠沒有資格追回來了,追回來的代價是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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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吟誦法國詩人唯克多·雨果的作品《悲慘世界》中的一首詩以紀念三郎

世界上最寬闊的是海洋,

比海洋更寬闊的是天空,

比天空更寬闊的是人的胸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