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樓話心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金剛經》

—1—

大概是我太落伍了，我竟是在《乘風破浪的姐姐》裡第一次認識萬茜。

驚訝于她的超高人氣，我搜索了一下她的表演作品。電視劇太長，懶于翻看，于是便選了這部由萬茜主演的電影《柳如是》，一解好奇之心。

的确，主角的用功和演技在電影裡得到了證明。不過，我雖為萬茜而來，最後卻忘了來意，反而沉浸于那猶如江南畫卷般徐徐展開的傳奇故事裡，流連忘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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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改編自陳寅恪先生的《柳如是别傳》，陳先生當年之所以為這位風塵女子立傳，正是因為他在柳如是身上看到了許多文人士大夫都不具備的獨立精神和家國胸懷。

而柳如是的丈夫錢謙益，正是陳先生想要批判的懦弱文人的典型。

然而，興許是電影的畫面太過唯美，故事的節奏太過舒緩；又或者是以今天的眼光看待曆史，不可避免的會産生新的主張和诠釋。看完電影，我并沒有對柳的氣節産生過多欽佩，也沒有對錢的軟弱産生過多鄙夷，反倒是為兩人不甚完美的愛情發出了一聲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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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抛開兩人的身份不論，柳如是和錢謙益從一開始的相互仰慕，到後來的相互包容，以至最終的相守白頭，像極了世間所有平凡而綿長的婚戀故事。

柳如是從小流落風塵，因其才貌俱佳，而位列秦淮八豔之一。隻是，由于身份不容于俗，她遭遇了自古所有名妓都難以避開的狗血劇情——被情郎抛棄。

一番波折後，柳如是遇到了年長她36歲的錢謙益。兩人惺惺相惜，繼而産生情愫，定下終身。

眼見自己的好友董小宛隻能在夜半無人時與有情人拜堂成親，柳如是為自己及姐妹的際遇深感不平。她實在不甘心偷偷摸摸一嫁了之。這可給錢謙益出了一道難題。

當時被譽為江南文宗的錢謙益已有家室，而柳如是隻是一個令士大夫不恥的風塵女子，照理兩人絕不應該走到一起，即使有情，也應止步于風流韻事之列。

可萬沒想到，最後，錢謙益竟不顧非議，做出了一個既不符合他身份，也不符合他年齡的大膽決定——在朗朗白日，以匹嫡之禮迎娶柳如是過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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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此，柳如是過上了不亞于正牌夫人一般的優越生活。

哪怕世界與你為敵，我也要和你站在一起。這樣的橋段即使放在今天，也能賺取不少感動的眼淚。

如果電影就此結束，那就隻是一個俗套的童話愛情故事。但現實從不會讓主角們從此過上幸福快樂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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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錢謙益為愛做出的犧牲，不僅彌補了柳如是最大的遺憾，也成為他此生唯一的高光時刻。

時值明末戰亂時期，平日裡滿口仁義道德、家國百姓的士大夫們迎來了真正的考驗。

面對長驅直入的後金軍隊，一直以憂國憂民形象示人的錢謙益竟做出了投降獻城的決定。他給出的理由是，不願城中老百姓遭遇如“揚州十日”一般的慘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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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說也有些道理，反正明朝早已因内部腐化岌岌可危，即使頑強抗擊也不一定有好結果，不如減少一些不必要的損害。柳如是最終也被他說服。

然而她并非凡俗女流之輩，為了百姓獻城可以，但忍辱苟活卻不行。她慷慨邀約丈夫一起投河自盡，沒想到錢謙益卻給出了一個令所有人啼笑皆非的理由——“水太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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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急攻心的柳如是一躍跳入河中，卻還是被救了回來。她第一次認清了丈夫的真面目，這哪裡是她心中的偉丈夫，隻是一個貪生怕死的小男人。

日子在兩人的冷戰中滑過。原本已經逐漸平複心情，誰也沒料到，不久後，丈夫的行為再次拉低了柳如是的底線——錢謙益決定剃了頭去清廷做官！

失望、鄙夷、痛恨、愁怨……情緒翻江倒海，胸口幾欲脹裂。這真的是當初認識的那個人嗎？真的是曾經撫平了她此生遺憾的人嗎？真的是那個力排衆議，許她安穩餘生的人嗎？熟悉的世界崩塌殆盡。

但是，錢謙益終究是不曾負她的，即使她毫不掩藏自己的不屑與憤怒，他也沒有做出任何傷害她的舉動。既有情，又有恩，終是斬不斷理還亂。隻能一邊罵着，一邊仍為軟弱的丈夫收拾了行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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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兩人分别了一段日子，其間又發生了許多事情。柳如是逐漸發現，老百姓們确實不太在乎誰做皇帝，隻要太平就行。與此同時，錢謙益反而因内心的愧疚開始暗地支持反清義士，最後一把年紀還犯上一場牢獄之災。真是造化弄人。

時代的變遷讓很多是非觀念也像萬花筒一樣一天一個變，今天是對的，明天或許就是錯的，令人舉棋難定。最後，大浪淘沙，剩下最實在最珍貴的，恰恰是亂世中的相守相伴。

曾經，你為我不懼塵俗非議，如今，我與你共擔萬世嘲諷。待到發須皆白，一代文宗成為顫顫巍巍的糟老頭，一代花魁成為燒火做飯的農家婦，曾經的轟轟烈烈全部歸于平淡，沒有夢想中那麼完美，卻比夢想更加圓融和綿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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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或光鮮或招搖的身份在時代面前都不值一提，這裡隻有一個女人和一個男人的平凡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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