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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七點零七分,一個職業殺手開始行動。

他到一個技工那裡換好了假車牌,取了兇器之後,7點15分,到達了女友Jane的住所。嚴格來說Jane不算是女友,她被一個有錢人包養着。

Jef知道這一點。隻是背負着殺手的身份,他無法和Jane真正地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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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行殺手》的故事随即開始。

開場整整10分鐘過後,電影才出現第一句台詞。

“Jef?”Jane覺得是他來了。

“現在是7點15分,我等到淩晨兩點再走。”Jef坐了下來,冷冷地說。

Jane拒絕了,因為她的情夫正好兩點要來。Jef隻好說,1點45就離開。

在此之前,導演隻用鏡頭叙事,用一個陰冷房間、籠中小鳥、煙、圓禮帽和風衣,勾勒出一個沉默寡言的獨行俠形象。從購買手槍的情節可以看出,他已經是個“老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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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越簡單的事情反而會越難。導演要在沒有台詞的情況下講明白事情,演員隻依靠神情動作塑造角色特質,搞不好就是一塌糊塗,成了則是經典。

1967年《獨行殺手》的開場戲是公認的影史經典。

飾演殺手Jef的阿蘭·德龍,那時候的影壇巨星,傳奇的“佐羅”大俠就是他。他全面釋放自己的男性魅力,實力定義了一個字——“酷”。

酷地驚天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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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番殺手形象稱得上是後世一衆經典殺手角色的“結合體”。

有着《這個殺手不太冷》Léon的孤獨;

《喋血雙雄》小莊的風衣造型,以及性格上的俠骨柔情;

《老無所依》Anton Chigurh的迷離的眼神,敏銳的洞察力。

冷酷殺手的鼻祖,請認準阿蘭·德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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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蘭·德龍多次提出導演對于電影的重要性,他的成功離不開很多大導演的扶持,讓-皮埃爾·梅爾維爾是其中之一。

如果說阿蘭·德龍給了電影一個優雅的外殼,那麼梅爾維爾就是給了電影一個有趣的靈魂。

在之前《獨行殺手》,梅爾維爾就拍過《眼線》、《第二口氣》這樣類似的探案與犯罪,黑幫與殺手的題材,他擅長這種類型,并且能用極為簡潔有力的個人風格來诠釋善惡鬥争。

無論是台詞、造型,還是動作戲,都設計得十分極簡主義。幾乎不會有什麼“反派死于話多”的情況,通俗來說就是,一言不合就開幹。

包括現在的昆汀、邁克爾·曼、吳宇森、杜琪峰等大導演都是梅爾維爾的鐵杆粉絲,聯系到這些名字,一個熟悉的電影詞語就這樣浮現——暴力美學。

“暴力美學”大概最早是20世紀80年代才有的說法,吳宇森、昆汀、三池崇史被認為是最具代表性的人物。那他們的電影大都是跟誰學的呢?

讓-皮埃爾·梅爾維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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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宇森模仿的痕迹尤為明顯。《英雄本色》裡,周潤發扮演的小馬哥穿着風衣在街頭站立着,與阿蘭·德龍的Jef如出一轍。

《喋血雙雄》更是對《獨行殺手》的“拙劣模仿”。

殺手小莊的造型複刻了Jef的風衣,隻不過是換了顔色;

歌星Jennie是Jane和女鋼琴師兩個角色的結合,作為男主角的紅顔知己出現;

劇情上同樣出現殺手組織要把主角殺手滅口的情節,隻不過吳宇森加多了一個警察主角;

結局同樣是以殺死黑幫大佬告終,隻不過《獨行殺手》的更加黑色而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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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說,暴力美學,孤獨殺手的角色設定,黑色犯罪,都源于梅爾維爾,源于《獨行殺手》。

一切從一宗謀殺案開始,Jef到女性好友Jane和棋牌室做好了不在場證明,然後就到一家酒吧俱樂部,殺害那裡的老闆,完成任務。

不過巴黎的警察不是吃素的,他們很快就在棋牌室抓到了Je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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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Jef隻是400個随機抓獲的嫌疑犯之一,警察并不知道他就是真正的兇手。

由于Jef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目擊者又不能百分百确認他就是案發現場的那個可疑男子,警察就算懷疑,也拿他沒辦法。

但這不代表Jef就脫險了,被警察列為頭号嫌疑犯,幕後雇主心裡覺得不踏實了,就想讓殺手組織把他幹掉,免除後患。

現在好了,黑白兩道都要找Jef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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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個潛在的“威脅”是,女黑人鋼琴師明明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樣貌,怎麼後來又“失憶”了呢?是确實看走眼,還是另有秘密?

當所有的懸念逐步揭曉,Jef才發現,自己已經走上了一條無法回頭的道路。

梅爾維爾在開場字幕就給出了影片的主題——孤獨。

“武士能忍受世間最不堪忍受的寂寞,也許隻有森林的猛虎才能與其相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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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如何刻畫和體現Jef的孤獨,就是電影的一個重點。

阿蘭·德龍的表演除了酷之外,剩下的全都是孤獨和憂郁。他臉上從來都沒有露出過一絲微笑,雙眼撲朔迷離,能不說話就不說話。可以看出,他演的角色就是一個喜歡獨來獨往的人,很少與他人打交道。

就算到了女性好友的閨房,他也隻是冷靜地坐在一旁,沒有表露出半點情緒。

在一次采訪中,阿蘭·德龍說他覺得,在不同程度上每個人都是孤獨者。他非常了解《獨行殺手》就是一個關于孤獨的故事,自己有對孤獨有一定的了解,加上有梅爾維爾的指導,要演出感覺來并不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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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阿蘭·德龍的優秀演出,梅爾維爾還在道具上下了功夫。

好的道具設置不僅可以使得場景更逼真可信,而且可以起到揭示角色的作用。《七宗罪》中,摩根·弗裡曼的床頭有一個節拍器,就可以說明他的角色患有一定程度的失眠症。

揭示Jef的關鍵道具則是籠中小鳥,顯然小鳥是他的一個反射,鳥被困在籠子,他被困在都市,他們都孤單地生存着。

到了《這個殺手不太冷》,小鳥變成了盆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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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梅爾維爾還通過讓其他角色的評價,來描述Jef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

那個熟悉Jef的人說:“他是匹孤獨的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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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情上,和Jane的關系更體現了Jef“内熱”的一面。他與Jane保持着微妙地關系,可能是Jane對他的殺手生涯有幫助,也可能是他對Jane有感覺,但因為身份的局限,隻能選擇壓抑自己的情感。随着故事的發展,我們都知道了實際情況是後者。

Jef具有人性中溫情的一面,所以他有着自己當殺手的準則,即便有人看到自己行兇,也不會濫殺無辜,後果全都由自己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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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長期的殺手生活給他帶來了巨大的壓力,很可能不知不覺之中,他早已經迷失了關于人生的方向,甚至有一定的抑郁症傾向。

面對警察的窮追不舍,雇主想殺自己滅口的危機,他隻能像往常一樣,孤獨地,默默地背負一切。

最後,他做了一個走向永恒孤獨的抉擇。

不需要任何人的理解,隻求問心無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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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為不朽,然後死去。——讓-皮埃爾·梅爾維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