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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懂詩,就是那種展開來每個字都認識,合起來不知所雲的意思。

唐詩我大概就記得“白日依山盡”,再不就“鵝鵝鵝,曲項向天歌”,宋詞呢?撐破天還記得“古道西風瘦馬,斷腸人在天涯”,都是些支離破碎半生不熟的東西。

老實講,葉嘉瑩先生我大概也就知道個名字,她的作品之前沒讀過,之後也不打算去專門找來讀,基本上我的閱讀習慣就不太愛湊熱鬧,确實也擔心讀不懂,怕唐突了。

之所以要去看電影,實在是浏覽了一圈,别的電影沒法看,所以就去了。

看了之後,覺得喜歡詩的朋友一定感興趣,不懂詩的也可以來看的,詩除了文字上的字斟句酌,還可以是視覺化的,聲音化的,甚至有專門的氣味,電影通過一些特殊的手段,傳遞給了我這個不懂的人。

葉先生49前夕去了台灣,首先就是她本人及家庭,以及她所鐘愛的詩詞文化的一種保全。

在她的一生中(幼年時的戰亂、母親去世、丈夫被捕并長期關押、父親去世、晚年還遇到大女兒和女婿雙雙車禍遇難),詩也保全了她,把她擁入懷中,免受更多的苦難。

她說她開車的時候,詩從腦子裡跳出來,拔牙的時候,詩從腦子裡跳出來,她愛詩,所以詩也愛她。

電影中有一段,她講她得知大女兒女婿遇難的消息,此前還提出希望大女兒他們要個孩子,去幫他們看孩子,她說,僅僅就是這麼一個小小的念頭,老天就罰了她……語氣平靜,凄嗆與無奈,都在言語的背後。

她的詩絕大部分是自己在歲月長河裡的記錄,是經曆了大苦大難之後的内心獨白,避免了無病呻吟,人生的甜,人生的苦都已入詩。

她在國外講學的時候,用英文講,她的著作也通過英文翻譯出去,我覺得這才是繼承發揚傳統最好的方式,即主動地融入世界,而不是自尋孤立,我讨厭國學、國術、國醫的原因就是在這裡,前面加了個國,神神叨叨,天然形成鴻溝,你不許來,我也不走出去。

有個小細節也挺有趣,70年代她回國探親,寫了一首《祖國行》,把大陸稱之為祖國,以及詩歌中對大陸對贊譽,嚴重“傷害”了台灣當局的感情,當局指使筆杆子在《聯合早報》上發文讨伐,随後,她的所有文章都不得在台灣發表。這一幕,今天的我們無比熟悉,不曉得當時的叫法是什麼?所幸,今天的對岸,狹隘已經不再成為主流。

一個社會的胸襟并不是一瞬間開闊的,我們還在苦苦等待着那一天。

電影中有葉先生大量的照片,從一個男性的觀感看,無論是從少女時代,還是白發蒼蒼,她總是羞怯而又安靜,不帶一絲侵略性,眼神純淨如水,她真的很美,那種美,在她的容顔外貌之中,又在容顔外貌之外,詩可能長到她骨子裡了。

詩是浪漫的,舒緩的,含蓄的,憂傷和欣喜都有所克制,葉先生也如此,她自己就是詩。

她說,藍鲸可以隔着數千裡的遠海對話,她也想把自己關于詩的聲音留在時空裡,或許多年以後,哪怕僅得一人能夠聽見,聽懂,就很欣慰了。

整個電影廳隻得觀衆三人,我和一對情侶,他們坐我的後側方,女生遇到知曉的詩句,會跟着念出來,應該是個喜歡詩的急性子。

我要了一份爆米花,一杯冰可樂,看着這樣的電影,我覺得有些奢侈,再想想這些天刷屏的美國大選,我覺得還是電影有趣。

總之,電影給我的感覺挺好的,這個時代需要這樣一些讓人靜下來的溫暖的東西了,我們已經撕裂了太久,正好來一張暖貼抵擋寒風,愈合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