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徐太夫人的戲真精彩。

那一集,她走到重傷的兒子身邊,我正在想,她會說些什麼呢?隻見她定住了幾秒,顫巍巍的,喊了一聲“令宜呀”…

不是“侯爺”,不是“宜兒”。

之前讀到有些弘論說徐太夫人沒腦子,在我看來,可能是沒搞清狀況:喬是什麼人?是徐太夫人的外甥女,她娘家的勢力代表,她倆自然而然要聯盟,老太太把她安插到自己兒子身邊,就和元娘非要找自己妹妹來當繼室的心思一樣一樣。至于說她“瞎”,沒錯,可這就是她的家庭權術,睜着眼說瞎話,好實現自己的意圖。古人雖講孝道,老太太在家地位崇高,但隻要不是一家之主,就仍有要緊緊抓住一家之主的需求。她根本不擔心喬會翻騰出什麼風波,喬真心喜歡她家老四,更何況她家老四“看事深遠”,有他,能出什麼亂子?

這位老太太的出身門第想必很高,在娘家是大家閨秀,先是做了高官的夫人,又成了高官的母親,一輩子精心研究封建家庭主管的角色,這種形象自然不讨觀衆的喜。但這一回,我見她露出了诰命夫人之下的一層:母親。

兒子是天,兒子是福,兒子是娘身上掉下的肉。兒子是一家之主,但一家之主首先是她的兒子。圍繞着誤傷事件前前後後這一番亂七八糟的處置,要照她的意思,都是絕對不可以、絕對不能接受的。一開始,是因為見兒子行将昏厥,她疼兒子,想讓他緩一緩,不要再費神費力,才答應暫不報官,反過來說,徐令宜的盤算正是如此,自己已經是這個樣子,母親不會不答應;到最後,是因為她看出來那是兒子心愛的人,在這一層上,任何人,哪怕是母親,都是旁人,既然如此,算了算了,算了吧。

而中間徐令宜死訊誤傳的一段,什麼朝廷法度、徐家家規,甚至說到“臨陣殺帥”,不過是诰命夫人一輩子用慣了的官話,到了最崩潰的時候還改不了口,其實說白了,就是赤裸裸的肉痛:她九死一生的兒子受了苦,她要報複,她苦命辛勞的兒子沒了,她要人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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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失去過兒子,到了晚年,還剩下一個光耀門楣的兒子,以及一個愛好藝術的老幺兒。老五陪在身邊,感情上最親近,她最寵他。尋常日子裡不覺得,此時此刻,巴心巴肝地想起自己的老四,他本來也應該在家在自己羽翼下,而不是在血泊火海中,他怎麼就不能吃喝玩樂受寵愛、吹吹春風?要死,也該死在家裡,死在親人的環繞裡,由他的兒子給他送終。想到老四沒享過福,她心裡虧得慌、疼得緊。疼的時間長了,才重披诰命的皮,想想家裡今後的日子,錢銀怎麼辦,風雨怎麼擋,老五一哭,她又想老四了。這回是正式評價,就算平時他還有什麼不從不順的地方,蓋棺定論,都可以忘卻,于家于己,死掉的老四成了古今完人。

徐令宜死而複生,又回來了,他大概不知道,他不在的這一個月,徐太夫人已是另一個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