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是奔着許光漢去看《陽光普照》,結果電影演到30分鐘時,許光漢扮演的阿豪墜樓死了。天空暗了下來。


    “陽光普照”在整部電影中其實是個很悲傷的詞。陽光之下有陰影,陰和陽相生相克,輪回轉換,一個有多強盛,另一個就有多克制。幸福和劫難也如此般結伴而生。就是這樣的悲傷貫穿了每一個人。陽光下才看得清陰影,黑暗裡才突顯光明。可是阿豪猶如日全食,有全部的陽光,背後也有全部的黑暗,隻是沒人看見。

    電影最精彩的一段是阿豪最後的獨白:

這個世界最公平的是太陽。不論緯度高低,每個地方一整年中,白天與黑暗的時間都各占一半。前幾天我們去了動物園,那天太陽很大,曬得所有動物都受不了,它們都設法找一個陰影躲起來。我有一種說不清楚模糊的感覺,我也好希望跟這些動物一樣,有一些陰影可以躲起來。但是我環顧四周,不隻是這些動物有陰影可以躲,包括你,我弟,甚至是司馬光,都可以找到一個有陰影的角落。可是我沒有,我沒有水缸,沒有暗處,隻有陽光,24小時從不間斷,明亮溫暖,陽光普照。


    想起看過的一張圖,一個雜技演員在台上雙手輪番抛着五六個盤子,台下觀衆掌聲一片,但在雜技演員身後的階梯碎了一地盤子,沒人看見。

    于是久久之後我坦然明白了阿豪為什麼會自殺。有些時候,一切像靜止了一樣,熵變停止,萬物休眠,所有所有都維持在一個狀态,你無處可逃,靜止把你定在漩渦中心,慢慢将你五感封印,拖入虛無。而這些時候無論好壞,結果都一樣。阿豪的人生一直都是這樣的時候。

    我最喜歡的一幕是,阿豪在課室醒來發現除了自己空無一人,轉頭又看了看,結果課室裡坐滿了趴頭睡覺的同學,隻有他一個人醒來。所以空無一人和座無虛席有什麼不同?


    寫到這裡似乎滿滿消極和悲觀,可是這些都是真實的情緒,至少我曾經明白無誤的感同身受。

    我曾心懷惡魔,它不聲張,也不張牙舞爪,更不潛伏暗處。它邀我四目相對,它隻是明白我的感受。它隻是,那些感受的本身。

    走過黑夜一趟的人才知道黎明深處的光有多冷,是那點光拉着你一步一步走回太陽底下。

    整個電影最佩服媽媽那個角色,即使大兒子自殺,小兒子進少年管教所,小兒子未成年的小女友還帶着一個未出生的寶寶找上門,依然堅持着照顧突然而至的“兒媳婦”,操辦小兒子的婚禮,盤下店面開美容院。像不知悲傷,無從流淚地往前走。

    活下來了。最後在山頂上聽到丈夫說明原委,終于沖潰堤壩撕扯着丈夫嚎啕大哭。我不太明白這哭的含義,隻是覺得那一幕陽光灑滿大地,所有悲傷都攤到太陽下曬開,再多的酸楚、痛苦、思念都會經紫外線殺菌再被烤得暖烘烘。挺好。

    有些守護天使不美麗,也不偉岸,但在黑夜之際總會循着光的痕迹帶你找到晨曦。願你絕望時能找到那道天使威光,它很小,很微弱,但請放心,它一定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