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聽說劉偉強要拍一部災難大片了,哦,不對,是劉偉強銜命要拍一部抗災大片。
上一次交給他幹這樣的活那部,叫中國機長,說的是川航那個英雄機長的故事,硬是給他拍出了平淡無奇的效果。
這一次交給他幹的這活,還是大叙事,可以冠名中國二字的。
注冊過公司的人都知道,冠名地域的大小,代表的權重有多不同,你搞ISO,就隻能冠命東莞,你騰籠換鳥,可以冠廣東,産業升級,就可以冠中國了。
戰狼那麼牛逼的電影,都沒有冠上中國二字的殊榮,可想而知,這份沉甸甸的責任,就是在給劉導壓擔子,信任。
劉導生也逢時,領導信任,這麼大的活,放着幾大國師不用,就用他。
劉導生也不逢時,拍中國機長也好,拍中國醫生也好,都有圭玉在前,薩利機長,傳染病,流感這樣的經典電影都擺在那裡的,是騾子是馬蹓一下立即就會穿幫。
好在劉導這電影,沒有票房壓力,屬于指哪打哪的任務型作品,隻要不脫靶,就是十環。
關于武漢的疫情,其實并不需要一部大投資的電影,因為微博上有個叫蜘蛛猴面包的網友,早就在疫情當時拍了一組Vlogs,把全國人民感動得鼻涕眼淚流一地。
那組Vlogs就叫武漢日記,從封城那天起,一直拍到解封。
博主拍下了封城期間他生活的點點滴滴,當志願者接送醫生上下班,幫患者送藥,和朋友戴着口罩吃年夜飯,和各行各業人士的訪談,每一個鏡頭,都讓人無語凝噎。
這樣優秀的記錄片,卻終未入到宣傳的法眼,實在是可惜。
所以如果你看《中國醫生》抱着欣賞藝術的心态,早點熄了那把火,如果抱着研究的心态,我不信你還敢說三道四。
真的,這就不是一部電影,也不是一部紀錄片,這是一鍋大雜燴,或者說是一部洗刷刷。
許多的曆史性事件,都不會呈現,許多的功勳性人物,也沒有蹤迹。
但是我們仍然知道我們要感謝那些曾經為武漢,為湖北拼過命,所有的中國醫生,尤其是那些在抗疫中為我們犧牲了生命的醫生,雖然電影中并沒提到他(她)們,但他(她)都有名有姓,讓我們永遠記住他(她)們:彭銀華,江學慶,李文亮,廖小霞,柳帆,劉智明,林正斌,許德甫,黃文軍,夏思思,紅淩,肖俊,張軍浩,邱飚,劉筱娴,段正澄,左漢文,王兵,吳忠澤,崔靖,梅仲明,朱和平,陳清山,阮惠芳,張抗美,周宗德,鄧林….
很多年以後,我們的子孫,再來看這部電影,這麼慘烈的曆史,沒有了親曆其中的體驗,他們心中再不會有一絲漣漪。
什麼意思?作品沒有生命力!
那些重要的曆史性時刻,在一部以抗疫為題材的大片中,怎麼少得下去他們?
央視畫面滾動遊街的那八個人!
八十多歲老院士人傳人的大聲疾呼!
香港病毒學家管轶的十倍起跳論!
山川異域,風月同天的八方來援捐贈!
眼科醫生的死,發哨子的人,中南派出所頭上的鍋,省市同時換帥,這些大事件,竟全沒有了蹤迹。
還有太多太多的瞬間,值得記憶,敲鑼女,方艙少年床頭的舊制度與大革命,女作家的日記,華中科大的巨星接連殒落,丈夫繳不起費簽字放棄懷孕妻子一屍兩命,腦癱兒家中餓斃…
OK,你可以說咱這是拍的醫生,但以上好多人,也是醫生,中國醫生,怎麼能少得了他們。
前事不忘,後事之師。
這麼大的悲劇,真的不适合拍成慶功大會。
從藝術上說,有正面,就有反面,活生生的蔡書記和彭院長,就是典型,可惜也是連提都未提。
是的,中國在抗疫上,取得了空前成功,但人民為此付出的沉重代價,更值得大書特書。
電影中最不經意的一個小鏡頭,卻暴露了社會最血淋淋的真實。
金仔冒着被感染風險出去送快遞的動機,就是他懷着僥幸心理“趕緊給兒子掙奶粉”。
最正能量的電影,在這裡置入了最負能量的現實。
給醫生唱的禮贊,卻順手給了鼓勵生育三胎一個最響亮的巴掌。
這才生一胎,就要當爹的拿命去換奶粉了,誰TMD還敢生二胎三胎?
中國的抗疫成功,中央統一指揮功不可沒,但這個電影這種腆着臉的表揚法,直接給了張涵予的胸章99.9個鏡頭,被表揚者都耳熱面紅吧(此處管虎應是被虐成狗)。
中國的抗疫成功,還成功在中國有全世界最聽話的群衆,最任勞任怨的工人,最勤扒苦做的農民,最自力更生的民工,關着失業大半年,都沒有向國家伸過手(此處哪些亂發錢的國家情何以堪)。
電影裡當武漢解封時,外國專家問把一千多萬人關在家裡,你們怎麼做到的?
“因為我們是集體主義”。
對,因為我們是集體主義, 我們在抗疫上更容易令行禁止。
廣東阿嫂那個“我不理,我要保住份工,我要做份工到退休”的視頻,有幾個能體到其中的心酸和無奈。
和新加坡那哥們“喂,三點幾了,飲茶啦,做卵啊做,老闆又不疼你”是如此鮮明的對比。
集體主義VS個體主義,疫情之後,請把體面和尊嚴的生活還給個體。
做為湖北人,關于疫情的記憶,痛徹心扉!
我曾經在疫情期間每日更新疫情信息,可惜留在公衆号的文章,比方方還慘,十去六七。
但這一篇還保留了下來,也許把她們拍出來,更能打動觀衆的心,更能留下曆史的記憶。
他們,沒能等到春天來臨
2020年2月16日
沒有一個冬天,不會過去,沒有一個春天,不會來臨。
隻是,當春天來臨的時候,有些人,已經不在了。
梳理了一下最近看到的悲歡離合,心已經痛到滴血。
這是些特别悲傷的故事,因為故事中的人,都不是單獨離開,他們,阖家在另一個世界團圓。
1. 倩倩
鳳凰網的微信公衆号“在人間”從1月24日開始有一個系列的疫區映象日記,采訪對象全是疫區中心的普通群衆,其中1月28日那篇叫“媽媽在武漢隔離病房去世”。
文中的主人公化名叫倩倩,記者聯系上她是臘月二十九,當時她的父母被隔離在不同的醫院,母親都嚴重,父親輕微,哥哥也确診了,但醫院不接收,自己在酒店開了個房間隔離。
大年初一中午,她給記者發了微信,哭着喊:“我沒有媽媽了,我沒有媽媽了,我該怎麼辦。”
文章是倩倩口訴,記者整理的。其中有幾個細節,直紮人心尖。
媽媽去世後,殡儀館的人不允許家屬進去,倩倩和哥哥隻能确認了運媽媽的車後,跪下,向着車子磕頭。
旁邊還有三四個男人,也在跪着哭自己的親屬。
媽媽的感染,傳染了爸爸,然後又傳染了哥哥和嫂嫂。
哥哥是在媽媽确診的當晚九點獨自去醫院檢查的,直到淩晨三點半才回來,他也确診了,怕傳染家人,就在車上睡了一夜。
爸爸的檢測報告出來了,他告訴倩倩是陰性,但是他拒絕倩倩開車去接他,說看錯了,是陽性,父女倆各自開着一部車,并排停着,怕傳染就用電話交流,女兒把買到的一瓶酒精用花露水瓶分了一半給爸爸,然後父親就再也不允許女兒去看他了。
1月24日,嫂嫂阻止倩倩去給媽媽送手撕面包,要是我們家五個大人都感染了,6歲的孩子怎麼辦?倩倩哭着說,我也發燒到三十七度多了,嫂嫂立即就崩潰了。
那天武漢宣布封鎖過江大橋,當倩倩開車送面包到哥哥酒店,讓他給媽媽送去,回到橋上,她打電話給哥哥,問他在哪裡,他們倆竟然就在一座高架橋的上面和下面,那個時候正好是零點,她說,鼠年來了。
最後,她說,也許我們一家很快就要團圓了。
2. 常凱
“我一生為子盡孝,為父盡責,為夫愛妻,為人盡誠!永别了!我愛的人和愛我的人。”
2月14日,常凱給遠在英倫的兒子留下遺言後,撒手人寰。
同日下午,他的姐姐也追随他而去。
12天前,他們的慈母去世。
17天前,嚴父去世。
他們都是新型冠狀肺炎的被感染者。和在武漢的衆多被感染者一樣,由于醫院早已人滿為患,他們至死都沒等到收治的病床,全部死在了自己家中。
常凱是湖北電影制片廠導演,影視部主任,他的故事,被他同學時的下鋪兄弟2月15号發布在微信公衆号導筒。
大年夜,常凱一家本來在豪華酒店預定了年夜飯,但是由于武漢封城,聚集性活動一律取消,他們一家子就在家裡吃飯。
這一餐是常凱自己掌勺,父母和妻子一共4人一起吃的年夜飯,阖家團圓,其樂融融,唯一美中不足是在英國留學的兒子并未返回,然而這卻成了不足中的萬幸。
次日是大年初一,老爺子發燒咳嗽,呼吸困難,送至多家醫院均無床位,隻好回家隔離自療,僅僅過了三天,老爺子沒挺過來,那一天是1月27日。
而更加不幸的是,照顧老爺子的母親和常凱夫婦也被感染,一如父親當初送院無床,被感染的三人多番奔走求術就醫無果後,都隻能回家自救。
2月2日,其母逝世。
常凱的姐姐也被感染,2月14日,姐弟相繼在同日去世。
留下被感染的妻子獨自一人苦苦支撐。
上帝啊,請别再帶走她。
3. 曉杭
被全網封殺轉發的曉杭日記,其實隻是她在豆瓣上的說說。
記錄了武漢封城後,她和家人相繼感染新型冠狀肺炎的全程。
這些讓人讀過就崩潰很短很短的說說,有時隻有一句話:
“媽媽走了,别回别贊不想回複了。”
“爸爸,我把你也弄丢了。你去找媽媽,然後等我,我們一起回家。”
“我好害怕。我也感染了。”
4. 柳帆
她叫柳帆,是武昌區梨園街社區衛生服務中心注射室的一名護士,今年59歲。
一個叫“天天”的微信用戶朋友圈在情人節當天發布了她的故事,還把她的名字寫錯了。
後來這條朋友圈被用戶名為“李不白的備用号”在微博轉發。8個小時後這條微博被“綿陽網警巡查執法”辟謠,叫境外勢力不要帶節奏,說柳凡離世為實,但其父母情況并未在網上曝光。(後來證實柳帆即常凱的姐姐,跟媽媽姓)
接着武昌醫院官博也發布了相關說明。
醫院未說明她家人的情況。
進一步的信息來自知名大V“急診科女超人于莺”,她表示信息來源于柳帆醫院的醫生。
知名作家方方也在她的日記中提到了這事,并說明了信源是微信公衆号醫學界發表的文章“一個叫柳帆的武漢護士,殉職了”。
5.華科大
科學家的搖籃華科大在這個春天尤其不幸,短短一月痛失多位重量級的學者。
已經公開訃告的有生命科學院的楚天學者紅淩教授,機械學院的中國工程院院士伽馬刀發明人段正澄教授,同濟醫學院附屬同濟醫院的著名器官移植專家林正斌教授。
在“華工男”公衆号關于段正澄教授的追憶文章下的第一條留言,來自他的女兒:
沒有一個冬天,不會過去。
沒有一個春天,能再等來他們。
麗莎悲憤的留言,令人感到悲痛的同時,卻也渾身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