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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愛人4》于上周四(1月9日)正式收官,浩浩蕩蕩的網暴也似乎戛然而止。
當然,說戛然而止,隻是表象,網暴從來都沒有真正停止,一直硝煙四起,蓄勢待發。
那些曾經參與網暴的大多數也許是疲憊了,也許是因為出現了他們無法容忍的"洗白"--雖然不接受口碑的扭轉,他們也疲于在麥琳上執着,于是帶着那份偏見與恨意,他們将注意力轉移到下一個目标上。
至少值得欣慰的是,1.10日,漩渦裡的當事人麥琳在公開發表的微博下出現了大規模的支持她的聲音,點贊數到現在也達到59萬+,遠遠超過了六個嘉賓中點贊量第二的、以網絡流量為生的微博紅人"留幾手"(36萬)。
在麥琳的微博裡,她有反思也有感恩,并期待自己"走出新的人生"。她感謝了那些在網暴期間支持自己的家人朋友,包括李行亮,也感謝"每一位給我中肯建議和理性分析的大家"。
微博裡特别觸動我的是她對兩個場景的回憶:
1.天幕杆
“節目中有一幕我印象很深,當時那個天幕我覺得要倒了去扶,最後大家說沒有關系。後來在電視機前看見我松手的那一刻,我的眼淚止不住地一直往下掉。那一刻,我心震動了一下,百感交集,有對過去的不舍,有對現狀的看見,還有對未來的勇氣。 ”
2.草地
“我想去聞聞青草的芳香,去感受風從身體穿過的感覺,去感受安然的躺在草地上悠然自得的惬意。
我想去嘗試很多我沒有嘗試過的事情,努力做自己的工作,拓展自己的邊界,我也想看看自己是不是還有其他的活法,讓自己成為一個更勇敢的人。
我是否也能成為我自己的驕傲,而不是一直在要。
我這顆小種子,慢慢的生根發芽,頑強生長。
我也很希望你們能夠一起見證這顆小草的成長。 ”
她的文字樸實,來源于她對自己靈魂深處的發問,她能感受到自己的匮乏,因此而尋找支點,但真正給她支撐的卻不是某個支點,而是那片讓她悠然平躺的芬芳草地。
作為一個普通觀衆,我對于麥琳的關注遠超過任何一個公衆人物。我從未追過星,也從未為一個現實生活中存在的人做那麼多調研、刷論壇、寫文字、做視頻。
因為長期閱讀分析戲劇劇本、小說等虛構作品,我邂逅了許多歇斯底裡的、瘋狂的、抑郁的人物與場景,我早就學會了課題分離,不過度沉溺,但在《再見愛人》最後幾期,我已分不清自己有多帶入了。
與虛構人物不同的是,麥琳與《再見愛人》節目與我所處的社會網絡距離太近,它糾纏着我對于原生家庭、婚姻、女性等議題的思考,也喚醒了我回憶裡模糊的黑暗。
但《再見愛人》暴露了深刻的矛盾,卻提供了一個陳舊的叙事,暴露問題卻馬虎處理,無異于傷口撒鹽。
舊瓶裝新酒,用觀察室裡沈老師的話"舊版本的婚姻",那《再見愛人》是舊版本的綜藝,它所推崇的"新",不是新,暴露的人物間的矛盾與人物的複雜性,隻為博得關注:喝彩或辱罵,同情或憤怒,思考或偏見,反正,都是流量,都是新時代的鈔票。
我意識到,我着迷于一個人物,是着迷于在她身上看到的複雜性裡蘊藏的希望。我不再癡迷于那些英雄主義的勵志,不關注那些宏大與野心勃勃的夢想,在人物躊躇在邊緣的時候,更不想陷入怨恨與憤世嫉俗;我隻關心這個帶着一身傷的小人物能否帶着弱點,依然向前邁進。哪怕隻有一小步,或者,隻需要一小步。微小而舉足輕重。
麥琳的脆弱、敏感、不安全感,與她極高的能量、充沛的情感、同理心結合,構成了一個矛盾、真實的人物。她身上沒有一塊社會"免死金牌"去袒護自己:不是帶頭銜的名人高知,不是讨好大衆審美的長相,不是所謂"獨立女性",唯一擁有的财政大權還是老公的。哦,居然還不是一個賢惠的"好女人"。
她就這樣從家裡走出,"赤身裸體"地出現在大衆面前,大哭大笑。
她的情緒被放大,被觀衆用來解釋她缺乏的那些東西。
她的聰明(比如"誰是卧底")、溫暖、善良,全成了廉價的、勢力的、不值一提的、理所當然的。
在"如果分開,你希望給對方留下哪五件東西"環節裡,李行亮列舉了諸如"我的自私自我以及其他缺點""我未完成的音樂夢想""我還算是個好爸爸"這些匪夷所思的極度自我中心的事項後,麥琳再次發出了令人"不舒服"的大笑。
前幾期,麥琳曾經試圖用笑掩飾哭,後來她發現掩飾無效,她開始哭,後來她發現大哭無效,甚至給别人帶來麻煩時,她找回理性。而這一場,她又開始大笑,眼淚卻噴湧而出,笑無法被哭掩飾,哭也無法被笑掩飾。她扭擰在自我沖突形成的巨大鴻溝裡。
"好恐怖",這是節目裡大家的反饋。
而在電視機前的我,卻因為麥琳的笑與哭與哭笑不得,而放聲大哭。
了解麥琳,成為比分析虛構作品裡的人物更有趣的事。但是,我從哪裡去尋找跟麥琳有關的真相呢?她的丈夫李行亮的社交賬号裡的文章,他談論的妻子麥琳/母親麥琳/粉頭麥琳(快男期間麥琳為李行亮組織粉絲),作為明星妻子與李行亮一起參加節目裡的采訪,還有這次網暴為她發聲的朋友(北北)。
最後,我認真地看完了麥琳所有的微博。在那裡,她是一個熱愛生活熱愛自己的人,她一個人去旅行,她聽小野麗莎,她給自己買包包,她為小貓做公益,她開始學會做一大桌菜,她支持丈夫的事業。
她,成為了她所有行動裡的主體。
而不是一個需要被可憐和去理解的人。
在最後一期節目裡,節目組在麥琳下車前放出了一個"重磅"信息,麥琳透露自己小時候是被父母"抱養"的,不是"領養"。她是被生父母放棄的生命。
這條信息被節目組用來倒回去解釋她的所有被認為"荒誕"的言行,也為接下來她的下車提供支撐。
但這個解釋,就像那個天幕一樣,企圖提供支撐,但終究沒有給麥琳這個真實的人物釋放呼吸的空間。
節目組試圖操控結果,所以才需要抓住救命稻草,來掩蓋茅屋的塌陷。但從一開始就看到麥琳作為主體的觀衆,她一直都是立體的,不需要轟動的解釋。
被"棄養"這個信息隻是豐富了麥琳,不是決定了麥琳。
或許在現如今過于強調"得體"的綜藝環境下,她的表現有點"荒誕",但如果你了解她所經曆的,你看到她眼中的李行亮,你看到她的付出與得到的差距,你就會明白,"荒誕"才是最準确的反應。
如果麥琳的笑讓你不舒服,那就太好了。
與一上來就告訴觀衆自己雙親早逝的李行亮不同,麥琳在錄制期間是在最後才說出自己的身世的。
與錄制順序不同的是,節目組在剪輯播放節目之前,就已經有了所有的素材,包括麥琳的身世。但節目組依然選擇将這個"秘密"放在了最後,甚至比麥琳在錄制期間放得更後面(麥琳是在36問時說出的)。
從制造懸念的角度,把秘密放在最後一期,讓"麥琳李行亮是否下車"可以繼續維持一周的讨論熱度,也讓這個秘密的出現更具有"爆炸"效果。還可以再讨論一周。
但從人文角度,節目組整期節目都剝奪了麥琳成為叙事主體的權力:如果觀衆早就知道這個秘密,就會知道,在真實的麥琳的故事裡,早麥琳在青春期知道自己被棄養時,她就做出了選擇,去付出,去愛,去感恩:一個成年人的選擇。
而不是去索取,去抱怨,去指控,去依附,去操控:一個巨嬰的選擇。
她想要一個家,所以她建立了一個家。
盡管她不一定知道如何講述"棄養"這個故事,但她沒有選擇做受害者,她用付出與感恩去回應一個會被定義為"苦情"的叙事,主動選擇,主動付出,而不是自怨自艾,或者像李行亮一樣索取、指控。
麥琳說,"不要給父母添麻煩",所以在她與李行亮剛去北京連房租都付不起時,麥琳收到父親一筆兩萬的資助,她立馬就決定要開一家淘寶店,并開到了兩鑽,用以支持李行亮早期的音樂事業。(以上證據來源于十年前李行亮公開發文)
麥琳說,"我恐懼被抛棄",她渴望被愛,她的做法是在索取前自己先付出。隻是在她付出所有一無所有以後,她還是沒有得到她想要的愛。
如果麥琳的叙事提前或更豐富,那麼李行亮的哪一項控訴站得住腳呢?
隻可惜,節目組比麥琳更不知道如何講述她的故事。他們落入了最陳詞濫調的叙事:苦情。陳舊,等于從古至今都保證吸人眼球。
節目組是懶惰,還是惡意,就這麼放任一個崩潰的女性在懸崖邊,一邊害怕前方的深淵,一邊回頭鄙夷身後的現實。
在這篇文章結束前,我隻想送給麥琳這一句話:"活着,是為了講述"。講述讓你獲得自由。
不要把講述自己的權力交給别人,讓他人把你的人放在稱上衡量你所有的價值,這樣隻會淪為受害者,就算你不承認,就算你不甘心,就算你成為瘋子。
希望你未來總是有在青草地恣意起舞的自由。希望你感受到,草地給你支撐的時候,從來都不需要你索取,更不需要你付出,它就在那,正如陽光照耀你時,也不需要你教它如何照耀,它就是溫暖,就是光。
被動,也是一種支撐。恐懼被抛棄而抓住的愛,讓你無法呼吸,它還是愛嗎?
放手,正如你放開那個天幕杆一樣。
本文首次發表于“句場TheTheatence”,内容為原創,圖片來源于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