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潮水漲落間,螃蟹的鉗子一張一合;面向海濱的街道,伫立着離群索居的房子,爬滿青藤;山路盤旋,鋪墊石子沙礫,背後是萬家燈火、星星點點......至少,《白天是阿波羅》是一部成功的土耳其旅遊宣傳片。

德芬的追尋本質上是一次三界穿越的奧德賽。優素福作為想象界(imaginary)的化身,其女性氣質暗示的并非簡單的鏡像認同,而是自我(ego)在想象性誤認(méconnaissance)中構建的理想型——那個在車座後為海豚驚喜的男孩,實則是德芬對完整自我幻覺的溫柔投射。片尾,德芬與優素福在水邊望着天,打趣說:我想給你擁抱但抱不到。拉康會銳評——這恰是想象界最殘忍的甜蜜:當我們以為在擁抱他者時,其實隻是在擁抱自己破碎的倒影。

耳環姐的符号界(symbolic)統治遠比表面更深刻。她誇張的金屬耳環實為能指(signifier)的狂歡,當這些閃亮的符号在酒吧燈光下搖晃時,所指(signified)卻永遠滑向深淵。她反複言說的"與女兒和解",恰如拉康所言"能指對主體的謀殺"——那個被符号化的"母愛"越是铿锵作響,真實的母女關系就越發不可觸及。最精妙的處理在于:當德芬帶上耳機,音樂響起,這個符号界的代表就會溶解在旋律中,這正是象征秩序崩潰的瞬間,主體得以短暫觸碰實在界的驚鴻一瞥。

女祭司的實在界(the Real)呈現得如此優雅而疼痛。她不是某種古代語言的載體,而正是語言系統崩潰後的殘餘物——被遺忘的姓名、廢墟上的疾行、土坡裡蒙塵的日記,都是符号化過程中被暴力排除的創傷性内核。導演讓她在深夜潛入德芬的房間,這簡直是對實在界最精準的視覺隐喻:它永遠在場,卻永遠無法被直接凝視。而她袖舞清風,推動石塊,這暗示再簡單不過了——實在界的入侵!

至于旅店老闆遞出的那瓶礦泉水,一種細微的克制美學,在拉康框架下正是“對象小a”(objet petit a)的絕妙呈現——真正的欲望對象從來不是痛哭的擁抱,而是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日常物事裡,那個永遠匮乏卻又驅動我們生存的剩餘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