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到一年前選擇了《後窗》為對象的“數字化建築”課程作業(虛拟建築空間建模與可視化分析),索性發在豆瓣保存一下。(作業味很沖,抱歉!)我認為《後窗》的懸疑張力正是空間的切換、并置和交叉中産生的。永遠在感歎希胖的電影之精緻……
影片通過腿受傷的主人公傑弗瑞,将鏡頭視角固定在了其窗口以内的空間以及通過窗口可窺視的空間,所有的故事都發生在建築空間中。我試圖探究希區柯克如何在扁平的空間中上演懸念、利用建築空間本身具有的符号價值産生暗示,以及如何通過鏡頭對空間的序列進行再組織;即運動——事件——路徑,通過對建築空間的建模,用圖解将三者與空間連接起來,并表達三者又是如何共同發揮作用的。
01 運動與空間物質
事件發生的主要場景可以歸為房間、走廊、内院、街道。其中,前三者被重疊、拍平在一個平面上——人物在空間中的活動被轉化為x方向上的位移、從一個場景轉換到另一個場景之間的過渡被省略表達(超鍊接)。看與被看的兩方被置于兩條平行線上,這使得觀者(主角或是觀衆)盡可以安全地觀察與想象;這種平衡和安全感在影片高潮被連接起兩條平行線的y空間——内院所打破,即兩條線上的人物通過其移動到另一條線。 (主角方為藍線,被觀察者為紅線)
1.1 夫妻沖突——引起主角注意
廚房——準備生病妻子飯菜 → 客廳——經過性 → 卧室——給妻子飯菜,被其譏諷 → 客廳——打電話(秘密地),被妻子發現 → 卧室——爆發争吵
1.2 雨夜頻出、收拾刀具——引起主角懷疑
走廊——雨夜出門,帶着手提箱(三個房間均拉上百葉窗)→街道——沿街道離開→走廊——雨夜出門,帶着手提箱(三個房間均拉上百葉窗)→街道——沿街道離開→走廊——雨夜出門,帶着手提箱(三個房間均拉上百葉窗)→走廊——天亮時和一個女人一起出門(三個房間均拉上百葉窗) ;客廳——向外觀察(卧室拉着百葉窗)→廚房——收拾鋸子、刀(卧室拉着百葉窗) →客廳——躺在沙發上睡覺(卧室拉着百葉窗)
1.3 打包包裹并請人搬走——加深主角懷疑
走廊——帶着繩子(卧室拉着百葉窗)→廚房——帶着繩子(卧室拉着百葉窗)→客廳——帶着繩子(卧室拉着百葉窗)→卧室——人影晃動,不久後百葉窗拉開,繩子捆在了包裹上;走廊——推銷員帶着兩個搬運工→廚房——推銷員帶着兩個搬運工→客廳——推銷員帶着兩個搬運工→卧室——搬運工搬走箱子→街道——護士看着貨運車開走
1.4 收拾東西、狗的死亡——懷疑的反複
客廳——打長途電話,查看手包裡的東西→卧室——整理物品→客廳——不緊不慢地休息→廚房——出門→走廊——離去;客廳——發現狗的屍體,反常地坐在客廳沙發,并不往窗外看
1.5 試探與正面交鋒
客廳——發現門縫下的信件(女主在走廊)→廚房——撿起信件(女主從走廊離開)→走廊——尋找投遞人、讀信→廚房、客廳——接電話→走廊、街道——被電話調走→(庭院、客廳、卧室——女主挖掘花壇并進入其家) →走廊、廚房、客廳、卧室——發現異常→客廳——與女主産生争執→廚房、走廊——警察走後,出門→男主房間——正面沖突
1.6 事件全過程
02 事件與空間性質
人物的運動是客觀的,但運動所代表的事件意義卻不一定與其表象一緻。
房間、走廊、内院、街道,四種空間所具有的建築意義——即不同的私密性,在本片中極大程度地參與了事件含義的表達。
建築空間的性質,加上其所處的環境/情景(即一些特殊環境),幫助主角理解了客觀運動背後事件的真正含義,識破了犯人所設置的障眼法,推斷出了真相。
03.路徑與空間序列
事件發生的舞台是衆多窗口中的其中一個。其他窗口,除了将該案件的特殊性轉化為一般性的意義以外,也在事件發展中服務于氛圍的渲染或是情節的推動。一般來說,空間與路徑的關系是前者塑造後者,因為建築空間本身就是具有情節性的、具有一種預先設定的路徑;而在《後窗》中,空間卻被蒙太奇式地解離了,并置在一個水平面上,空間的序列被鏡頭(觀看)的路徑所定義。
3.1 形成襯托的空間序列——重點空間與其他空間的并列
序列:寂寞芳心小姐-推銷員-作曲家
(寂寞芳心小姐——幻想擁有伴侶時的情景;推銷員——與妻子發生争吵;作曲家——獨居,有過一段不幸福的婚姻;男女主角——對未來感到迷茫,争吵中)
四個場景主題相同,都關于不和諧的男女關系,模糊了重點空間的特殊性、使其一般化。
3.2 形成對比的空間序列——重點空間和一個其他空間的跳轉
3.3 形成對比的空間序列——其他空間的窮舉
養狗夫婦-作曲家-新婚夫婦-多索小姐-雕塑家-孤獨芳心小姐-作曲家(走到窗口);養狗夫婦-新婚夫婦-多索小姐(控訴/傾聽);養狗夫婦-作曲家-新婚夫婦-多索小姐-雕塑家(以相同順序走回房間)
推銷員(始終坐在客廳)
通過如舞台般熱鬧的其他窗口産生的互動,對比反映推銷員的異常。
04 結語
回到開頭說的“空間”與“懸疑張力”的關系:《後窗》的驚悚感完全是希區柯克式的,通過操縱觀衆的感受——将觀衆的眼睛固定在傑弗瑞的窗子内,使兩條線平行運作,空間的隔離使窗子内的仿佛現實,而窗外的更近于幻象,種種男女關系的反映像是男女主角未來的無窮可能性。因此,現實——幻象兩條線的交織才那樣令人不适,Lisa出現在托瓦爾德窗口的時候簡直像是其被殺害的妻子的投射,像是現實投于噩夢的懷抱,或者說是暗示了傑弗瑞在幕後可以盡情進行的幻想被一下子推到明亮的地方,無所遁形(并不是他确實幻想過殺死女友,而是這個場景中所有人的問題都是同一個原型,即男女關系,托瓦爾德可以是任意這種原型中的男方);托瓦爾德找上門來,更是進一步讓這個已經萬劫不複的鏡像和現實中的主角直接相對。此時,主角已經沒有辦法再躲在窗口後或是鏡頭後,他用閃光燈(近似于鏡頭的意象,代表一種總是置身事外的逃避态度)一次次阻止推銷員的接近,然而終究是徒勞。在《後窗》中,空間既是叙事的基本載體,也成為了情感和含義的深層結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