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看了夢之歌,忘了寫影評了,最近天氣好熱狀态好差,想起來寫一些。
我們如何細膩地表達生命驟然失去帶來的創傷。
世越号是韓國社會一代人的悲痛,隔壁畢竟比我們創作自由些,因此這事件之後衍生的作品直到現在仍然不斷湧現。當然了我也沒有誇獎隔壁的意思,這麼多學生到現在都死掉不明不白,活着的人悼文寫得如何漂亮,這都是國家之恥,國民之殇。
但是是作品就有風格類别之分,夢之歌屬于悼亡之作裡很獨特的一種,尤其它的題材,青春校園百合,美好得讓人眩暈的關鍵詞。配上整部電影裡影影綽綽的白色柔光,開始還納悶,為什麼鏡頭像蓋了一層紗一樣,看到後面你明白,整場戲是那個孩子溺亡前的走馬燈。是死去之人的幻夢,是活下來的那一個不得不留住的念想。
金愛爛在散文集裡寫過對世越号事件的感受,“不是慢慢湧起的悲傷,而是突然襲來的疼痛”。
“我聽到她們的名字。不是學生,失蹤者,犧牲者,乘客,而是她們的家人呼喚她們的方式,本名或小名,如果她們活着,家人還會叫上一萬次的名字。那個名字包含着一個人的曆史,時間,誰都無法概括的個體世界,都在彭木灣的黑夜裡徹夜作響。”
電影裡用小狗暗喻因為聽話錯失求生機會的孩子們,世美和夏恩幫一位阿姨尋到她走失的小狗,三個人坐在一起,阿姨撫摸着小狗,回憶小狗走失的那天,鏡頭同時切換到孩子們修學旅行的去程上,陽光照在她們稚嫩又昏昏欲睡的側臉。
人類是心愛的寵物走失都會悲傷欲絕的生物。
那麼年輕的,才在學校裡呆了幾年,什麼都沒來得及開始的孩子,乖巧的,調皮的,安靜的,吵鬧的,叫着自己媽媽或者爸爸的孩子,突然就失去了。以荒唐的,無法理解的方式,消失了,再也見不到了。
電影尾處,世美終于和夏恩互通了心意,在家裡和媽媽爸爸一起吃流水面,好溫馨的一個家,嬉笑打鬧。世美問媽媽,我的胎夢是什麼呀,媽媽幸福地微笑,是西瓜啊,很紅很紅的,紅的全世界獨一無二的西瓜。
這樣的西瓜再也沒有了,獨一無二的世美,獨一無二的每一個孩子,都在江邊燒紙的火星裡寂滅了。
電影沒有一幀畫面提到直接的死亡,掉入水坑的玩具恐龍,模糊的廣播報道,穿着喪服的父母在一起沉默地抽煙,不斷擡入背景的花圈,媽媽在樓道裡燒紙,夏恩一個人在公交車上哭泣,一切是循序漸進的。終于世美對夏恩說,是因為擔心你出事,今天才非要來見你的,但那個夢裡躺在草地上的人不斷地變化着,從這個同學變成那個同學,最後讓我感覺到安心的是,那居然變成了我的臉。
夏恩啊,原來我的生命已經消逝了,我好後悔生命的最後一天把告白的信揉成一團藏起來了,因為太喜歡你了,喜歡到不知所措。夏恩啊,我好擔心你,因為我知道你也喜歡我,比起已經死亡的我,活下來的你該怎麼辦呢。


最後一天,我們再一起做一場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