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行至結局外孫“安”再一次撒下花瓣時,他也許才真正的明白那風中飄散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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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的外孫》是一部足夠優秀的電影,能夠擺脫劇情老套的桎梏,用它純粹的叙述觸及東亞文化圈的底層邏輯:血緣和利益。很多時候,這種現實型電影獲得認可的方式不在于鋪天蓋地的宣傳,而是真正的立足于生活中,說出幾句話來。轉頭看了看同期還在上映的《逆行人生》,再回想一下過往幾年裡已經被遺忘的《隐入塵煙》,也隻能無奈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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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于歐美的現實型電影,《姥姥的外孫》最大的優勢在于内地觀衆會有強大的共情能力,不管是随處可見的中國元素(年畫、對聯、戲曲),還是姥姥的一口潮州話,都能最大程度的收獲認同。同時,一個有關空巢老人和後輩的故事也幾乎是整個東亞文化圈觸之即痛的話題,如何拍好這種題材而不是讓它成為“妯娌那些事兒→吵架撕逼→大家一起包餃子”的爛俗家庭劇,就體現出導演和編劇對生活的深入理解和個人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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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電影本身,《姥姥的外孫》使用的電影技巧都比較簡單,大多數挑起觀衆情感的方式都是使用細節對應和劇情伏筆。但電影的節奏感把握的很好,沒有狂風暴雨式的感情沖突和爆發,在觀衆最能被調動起情緒的時間節點簡單的對應上細節和伏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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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的外孫》提出了一個很矛盾的概念:情感量化。孫子在劇情多處會思考,自己到底在姥姥愛的人中排名第幾,在姥姥将房子給予三叔後,已經不是抱着搶房子心态的孫子,最痛苦的地方也是懷疑姥姥的最愛名單上,自己不是第一位。把一個不可量化的東西量化,是有可能引起争議的,電影不會無端的出現這種劇情,直到結局,孫子對着姥姥說:“你是我心中的第一位”時,觀衆才理解,電影的真正目的從不是給感情排座次,而是在告訴所有人,每個人的愛其實都是給予而非索取,去重視别人心中的排名永遠比不上自己的内心中對他人的真實感受。就像《艾爾登法環》中對惡兆王蒙葛特的評詞:不是因為被愛,想要回饋,而是他單純希望去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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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象征方面,電影在其中花費了大量的心血與筆墨。一家聚餐後,姥姥極力建議大家在一起打牌,而三兄妹吵起來後,姥姥就默默的收起了撲克牌。對姥姥來說,“打撲克”就象征着家庭的其樂融融,打不了的撲克也就意味着家庭關系的裂痕,電影中孫子和姥姥關系拉近的轉折點之一,就是他們倆在一起打撲克。可惜直到結尾,這一大家子人都沒能打上一桌撲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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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的外孫》在電影标題出現時,畫面上出現的是一顆石榴樹。随着情節的發展,觀衆能夠發現石榴樹就是孫子“安”的象征。在安出生那天,姥姥種下石榴樹,石榴樹長大後的果實也隻有安才能吃。“樹”的意象出現在很多優秀的電影中,《情書》裡爺爺種下,和藤井樹一同長大的“樹”;《怦然心動》裡朱莉和布萊斯一同種下的樹等等。樹的成長會陪伴人的一生,這些樹的長勢、種類也多象征着主人公的美好品質。石榴樹有“團圓幸福”的寓意,而“安”的家庭又恰恰是破碎的,姥姥種下的這顆石榴樹,就是她對外孫最深的期盼,望他一生都能幸福快樂。

最後在電影的結尾,有一個很難懂的劇情,在此提供個人的一些理解。在姥姥的葬禮上,“安”又一次帶來了牛雜,而姥姥是觀音菩薩的信徒,幾十年來從不吃牛肉。為什麼明明在犯過錯誤的情況下,“安”在姥姥的葬禮上還要刻意的制造沖突呢?
首先,姥姥并不是一開始就信教不吃牛肉的。她是為了長子的體弱多病祈福,才克制自己不吃牛肉,而當姥姥離世後,就不應該再為塵世的家人操勞了,“安”帶來的牛肉不僅不是冒犯,還是對姥姥真正的關心,想讓她最後再吃一次不需要顧慮他人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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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飛舞的花瓣,思念也塵埃落定,當我聞不到房間裡的老人味,才想起她許給我的愛。一部不是在講中國,卻寫滿了中國的電影。而屬于我們故事的細水長流,卻終究是浮雲一場,難覓其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