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部劇宏大壯闊,包羅萬象,從文官集團的科舉、言官和朝廷議事,到後宮内省的妃嫔、太監和宮女,也有着墨少些的百姓生活和戰争事宜,但劇情拖沓,前期劇情缺少戲劇沖突和張力。
可是,沉下心看進去,卻又收獲大宋文人最輝煌的一段曆史,更了解那些收入課本裡古詩文的那些儒學大家,更學會了哪怕是書本上的白月光們,放在非宏觀叙事中,他們也是有血有肉的讀書人,也是官場上的兩面體。其矛盾的兩面,便是編劇使用了一種固定的叙述方式來讓人感到唏噓,感到無奈。
一、第一環節:壞人當道
每段故事的叙述起點都有一個“壞人”。劇情會大量渲染其惡劣之處,或從旁人的口誅筆伐中體現(如呂相呂夷簡身居高位,結黨營私),或以直接叙事演繹了這位壞人的心理和背後的肮髒事(如大奸之臣夏竦斂财貪色,陷害同僚;言官司馬光迂腐保守,咄咄不休),編劇總能讓你對這些壞人産生厭惡心理,欲除之而後快。
哪怕是我們熟知的砸缸神童司馬光,在劇情的慢慢展開中,也能感受到編劇有意塑造他讨人厭的形象:對女子相撲極其反感,嚴守禮儀道德,對妻子表達對該活動的不滿,對皇帝進言這項宋朝傳統活動的不合理;還有他對于長公主與太監有私情的事情上,那段咄咄逼人的進谏。哪怕是皇帝動之以理的反駁,其他重臣給皇家台階下的調和,又或是公主直闖朝堂嘶聲裂肺的質問之下,司馬光依舊不念世間真情,一味用仁義道德規矩皇室顔面等等來向皇帝進言。用這些“壞人”,來挑起觀衆的厭惡情緒,戲劇沖突由此拉開序幕。
二、第二環節:壞人落敗
叙述的中間當然是“好人”與“壞人”的對抗,最終都以壞人落敗告一段落。
三、第三環節:壞人洗白
最後,這位“壞人”都會因某種方式進行洗白,讓觀衆感到唏噓不已。
在文官集團裡,洗白的故事至少出現三次。
第一次的洗白,是權傾朝野的丞相呂夷簡。在政見上的不同本來都無分好壞,但由于對手是範仲淹,觀衆總是不自覺站在後者一邊,總覺得呂夷簡權力過大,一手遮天,左右皇帝很多決策。但在呂夷簡退場後,編劇借曾經站在他對立面的官員之口道出,其實呂夷簡的權力并沒有蓋過皇帝,不然為什麼一封請辭書,就立刻讓呂相撤離京城,沒有一點殘餘勢力留存。說他結黨營私,任人唯親,但官員總喜歡和自己意氣相投的人待在一起,任用的當然是自己熟悉的人,但那些人未嘗不是沒有能力。說他保守固執,但很多年紀大的官員,都免不了固守原有的政策,少了很多激進的言辭,不願過多改變。如此一想,呂夷簡在請辭出京後,又慢慢被召回來。這一次,我們看到的是一位經驗老道的兢兢業業為國為君的老臣。這個故事,道出的是權力大的、年齡大的權臣。
第二次的洗白,是被人諷為大奸的夏竦。他謊稱石介造反,緻衆多新政官員被貶出京,最終被言官彈劾,身敗出京。但最後,内侍大臣奉傳帝意,肯定了他數十載宦海生涯中的政績,防備西夏,知任三州卓有成效。而當他最後出場,鄭重地捧出一本凝聚了他二十多年的研究心血的著作《古文四聲韻》時,面前這位白發蒼蒼的老人再也不是大奸之臣夏竦,而是一位頗有能耐、勤奮好鑽研的儒生能臣夏竦。這個故事,道的是官場上不是要毫無瑕疵的清官,而是要能為社稷獻謀獻策的能臣。
第三次的洗白,則是咄咄逼人的言官司馬光。在劇中,他的執拗,成為了阻礙趙徽柔和梁懷吉的相伴一生的最大阻力。但這次通過皇帝之口,我們了解了言官的堅持和存在的合理性,了解了言官口中所說的老百姓。這個故事,道的是曆朝曆代那些願以死谏直谏求得政治清明,社會安甯,守禮守規的言官。
黃仁宇在《萬曆十五年》裡說過,那些奉行儒家之道的文官是不惜以死谏來逼迫君王納谏。萬一君威盛怒,因而賜死,那他們在史書上便可留下忠君愛國、甯死進谏的好名聲。對于知識分子來說,好名節可比性命珍貴。
于是,這種“壞人:當道-落敗-洗白”模式便貫穿了全劇。而精華,濃縮在這洗白中(無貶義)。
權臣,能臣,言官,能成為“壞人”,也能成為堅守儒家、為國為民的知識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