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借着劇作上對正義與法律、英雄與自我的辨證探讨,視聽上拳拳到肉的寫實風格,網飛的《夜魔俠》三部曲不僅塑造出了一個在靈魂深處與自我博弈的街頭英雄,更是創造了獨樹一幟的超英寫法。

從2015年到2018乃至如今,網飛版三部曲的口碑都是超英劇集中天花闆級别的存在。也正是因此,自2018年《夜魔俠第三季》完結之後,漫威再度重啟這個項目也不過是時間問題。

七年後的今天,也終于在千呼萬盼中,迎來了延續三部曲的新劇集:《夜魔俠:重生》(Daredevil: Born Again)。

不過,從網飛到迪士尼,《重生》是否還能延續前作那“漫威最佳”劇集的稱号?

...

作者:Wayne

排版:李沛蓉

責編:萬年

策劃:抛開書本編輯部

未經允許,禁止轉載

制作背景:凱文·費奇的懸崖勒馬

自漫威第四階段開始後,查佩克和維多利亞·阿隆索逐漸取代凱文·費奇在漫威影業的地位,開始主導漫威的影視規劃與具體作品。最早,漫威打算利用網飛版夜魔俠三部曲的IP熱度拍攝一個六集的夜魔俠單元劇,主要目的是為了将夜魔俠這個角色聯動進宏大的MCU宇宙。

自費奇回歸重掌漫威影視大權後,他對原本已經拍攝好的六集單元劇進行了大刀闊斧地整改,不僅開除了原來的劇組,還請來了《懲罰者》的編劇與《月光騎士》、《洛基2》的團隊進行補拍重拍,其中的1、8、9集都是由新劇組拍攝的。

可盡管有着這樣的“先驗條件”,在作為觀衆的我觀看這部劇時,卻依舊可以非常直觀地看出《重生》最大的問題——割裂。這也是一部劇集由兩個劇組共同完成的必然結果。

一方面,《重生》在最大程度上延續着網飛版的寫實感,但另一方面又要收拾阿隆索時期遺留下來的各種問題,出現了類似于第五集(與驚奇少女的聯動任務)這樣的作品,導緻《重生》第一季的叙事與節奏存在着明顯的斷層,甚至于說會摧毀掉前幾集建立起來的與觀衆的情感鍊接,諸如白虎篇的情感就由于第五集的毫不相幹,讓觀衆從白虎之死的濃烈情感中被拽了出來。

...

于是乎,《重生》在這裡就必然要面對一個不可化解的矛盾:既想延續網飛版的深度,又要滿足MCU第四五階段的合家歡需求,最終讓劇集在“緻敬經典”與“讨好新觀衆”間進退失據。不過,如果沒有費奇及時回歸後的懸崖勒馬,可能我們所能看見的夜魔俠隻能是在《女浩克》中插科打诨的馬戲團小醜。

視聽風格:強行延續的噱頭之嫌

網飛版三部曲以冷峻的色調、寫實的打鬥長鏡頭、布滿血漿的大尺度畫面等視聽風格聞名,《重生》盡管也延續了三部曲的視聽風格,但由于故事在叙事上的編排缺乏合理的情緒推動,導緻劇集具有強行延續的噱頭之嫌。

第一集中馬律師披上戰衣,化身夜魔俠與靶眼展開了一段長鏡頭打戲。二人從樓下打到樓上,最後以靶眼被夜魔俠推下樓頂為告終。

不過,盡管可以看出《重生》第一集的長鏡頭有在向網飛三部曲靠攏,作為續集,延續了前作的寫實風格——長鏡頭的跟拍從樓底到樓頂,以空間的巧妙設計實現了複雜的場面調度,可畫面的冷色調和低飽和度一度讓觀衆無法清晰地看見夜魔俠與靶眼的打鬥動作,并且當夜魔俠橫空飛向樓頂時,就已經标志這部劇集不再具有網飛三部曲中濃烈的寫實色彩了。

在《重生》中最為大尺度的畫面莫過于第九集中金并徒手捏爆警局局長的頭顱這場戲,但這一場戲似乎是為了回歸三部曲所謂的“黑暗風格、血漿四濺”而寫出的空洞之句。畢竟,結合前面的故事發展來看,金并除掉警察局長的方法有很多,完全沒有必要當着許多人的面親自上場動手。哪怕弗蘭克·卡索(懲罰者)最後隻身一人獨闖龍潭,都隻是為了向觀衆展現懲罰者标志性的暴力場面,對推動叙事根本毫無作用。

...

于是,《重生》這部作品與其說是像主創們所稱的“延續網飛版”的視聽風格與打鬥畫面,不如說是設計了一些網飛版的彩蛋,作為噱頭埋藏在裡面。

人物塑造:立體角色到符号工具

因自己對于靶眼起了殺心,馬律師意識到那條“線”很容易就會被跨過去,于是乎放棄了義警身份,轉而靠向法律,這不僅僅是簡單的相信法律那麼簡單,而是利用法律去克制自己。

作為一名虔誠的天主教徒,《夜魔俠》的劇集中不乏對于宗教的探讨。馬律師的那條“不能殺人”的底線與蝙蝠俠不同,他并非是為了區分開自己和那些惡人,而是這條底線成為了貫穿他自我認知的全部,貫穿了他作為天主教徒,作為馬修·默多克,作為一個男人的兒子,作為一個活生生的人的始終。于是,如果這條線被跨越,那麼馬修·默多克也就不複存在。

在經曆了MCU的摧殘後,金并回到了紐約,卻再也沒有了昔日的權力,與凡妮莎的感情危機、犯罪帝國的背叛等等都讓他處于困境當中。于是乎他選擇了當選紐約市長,表面上的目的是為了鏟除街頭上的蒙面義警。

最後,馬律師在白虎的侄女遇害後意識到法律無法保護這個世界,金并在當政期間遭遇了各界商客、政客的打擊後再也無法壓抑自己的暴力。在一段蒙太奇中,馬律師披上惡魔的外衣暴揍缪斯,金并去到陰暗的地下室擊潰童年的自己,二人開始了重生之路。

...

不過,關于上述所提到的二人的重生之路,也就是角色塑造方面,所有線索都在劇中被處理的有些生硬。

為了最後一集凱倫的回歸便在第一集就讓凱倫離開,為了展現馬律師心中正義與法律的天平的傾倒就設置了一個極為工具人的反派缪斯,最後在面對以金并為首的淩駕于信仰與法律體系之上的社會秩序,馬律師選擇了尋找幫手而不是一意孤行,将主題從街頭上升到了整個紐約市。

盡管不能否認這一宏大續寫的正面作用,以及對于馬律師一意孤行的英雄形象的解構與重構,但依舊在叙事線索上顯得比較單薄了。而金并這一邊,自金并出場開始,金并的真正意圖就一直被藏了起來——他從政的目的究竟是為了什麼?

看起來是為了鏟除街頭義警,然而到結局我們才發現是為了建立更為宏大的犯罪體系,讓紐約市整個司法體系都成為他滋養罪惡的溫床。哪怕在處理金并與凡妮莎的感情問題上,編導也隻是以凡妮莎殺死自己曾經的出軌對象告終,但這真的能解決問題嗎?答案是并不能。

這些刻畫隻是在将金并推向一個典型的MCU主題公園式的符号化反派形象,前三季的金并可以讓觀衆同情、流淚,甚至為他擔憂,但這一季中的金并壞到了骨子裡,外裡内裡都是一副模樣。

...

更不必再說《重生》中那些走馬觀花的人物:劍客、亞裔警官、聯動集中不知所以的驚奇少女的父親、馬修新的老闆、新的警官搭檔,等等。

主題滑落:重生,但并未獲得新生

編導想利用金并參政這一深具符号意味的行為來構成對馬律師重生之旅的最大推力與威脅。

因為曾經的馬律師盡管遊弋在法律與犯法的邊緣,但他對司法體系的信仰從未完全崩塌過,哪怕在第三季中那樣的絕境,他也依舊通過司法體系将金并繩之以法。

可在《重生》中,金并并非隻是利用司法體系,而是直接成為了司法體系,成為了馬律師曾經信仰的一切。

相較于前三季編導對于馬律師的刻畫隻停留在街頭這一小範圍内,《重生》将野心對準了整個紐約市,為街頭英雄們的集合作了鋪墊,也在盡可能還原網飛版的風格時将馬律師融進更為宏大的MCU宇宙。

然而,也或許正因為這種“既要又要”的矛盾沖突,導緻《重生》中的主題非常模糊。網飛版三部曲的主題幾乎都圍繞在馬律師于法外的義務警察與法内的盲眼律師間對自我身份認同的博弈。

《重生》一方面有在努力延續網飛版的主題,但在另一方面又無法完全複刻。加上體量小、制作快等現實因素,《重生》丢失了對于面具與自我博弈的刻畫,馬律師在劇中從放下面具到拿起面具都是因為極為極端的刺激性事件,關于殺與不殺的這一千古超級英雄命題的探讨也淪為了口号,僅僅出現在與懲罰者會面時的言語主張。

于是乎,盡管在《重生》的最後一集中,夜魔俠看似重生,但并未真正獲得新生。

...

“夜魔俠”這一角色形象自弗蘭克·米勒在上世紀八十年代執筆漫畫《夜魔俠:重生》後,這位蒙面義警從滑稽景觀的形象一躍近似于黑暗騎士般的深刻内核。《重生》如若想要做的真的重生,那麼必然不能再無腦複刻曾經已經立下的輝煌,而是應該盡可能地開辟出一條新的道路,讓夜魔俠融入宏大的MCU宇宙後,探讨夜魔俠在宏大叙事中的新生形象或許更為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