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情書》這部電影,大家或許會想到“青春”“暗戀”“愛情”…而讓我感覺最深刻的是,這是一部關于“釋懷”的電影,回顧我們的一生,有太多難以忘懷的事情,如果當初再勇敢一點、再明白一些,結局會不會不一樣?而岩井俊二的這部電影,恰恰溫柔地掀開了這層遺憾的面紗,告訴我們關于釋懷,不是遺忘,而是終于能夠與過去溫柔地對望。

電影裡女藤井樹,在與博子的對話中,一點點找回青春的碎片,這段記憶是碎片化,甚至是帶着點煩惱的,在回憶的過程中,她一點點拼湊起春春出現的少年,當借書卡翻到背面,露出她肖像畫的那一刻,她是羞澀、無措的,卻也有一絲了然的微笑。她的釋懷,在為青春時光一絲萌動的情感畫上句号。

其實電影裡我們經常忽略一條線,就是女藤井樹的爺爺,爺爺多年不願意搬離這個地方,而母親認為這所老房子又舊又冷,地理位置不便,救護車需要40分鐘才能趕到,這是導緻女藤井樹父親當年因肺炎搶救不及時而去世的原因之一。母親想搬離這裡,丢掉悲傷的記憶。當女藤井樹患上重病,相似的情境再次出現時,爺爺不顧一切地重複了當年的行動。這次的成功,在某種意義上抵消了當年的失敗。這場暴風雪中的狂奔,是卸下心中巨石的一場儀式。通過拯救兒子的後代,他終于與兒子的死亡達成了和解。

我們常常讨論博子在男藤井樹的初戀故事裡,是否處于一個尴尬的“替身”位置。但或許,我們可以用一種更溫暖、更符合人性複雜的視角來理解——男樹對博子的一見鐘情,并非是對青春暗戀的執着尋找,而恰恰證明了他早已釋懷,并真正成長為了懂得去愛的成年人。電影巧妙地刻畫了博子與女藤井樹截然不同的性格氣質:一個沉靜溫婉,一個活潑率真。這種差異本身就是最有力的證據。他或許最初被那相似的容顔所吸引,這無可厚非,因為我們在生活中,也總會不自覺地被某種“熟悉的感覺”或“喜歡的類型”所吸引,但這絕不意味着我們将新舊二者混為一談。真正的愛,始于這個契機,卻落地于真實的相處。男樹鼓起勇氣向博子求婚,卻在開口前猶豫了兩小時,這份笨拙而真誠的忐忑,這是對眼前人未來的鄭重承諾,而非對過去遺憾的匆忙填補。而這份對男樹情感的重新解讀,也讓我們更能理解渡邊博子最終那場盛大釋懷的純粹與深刻。

男樹的離世,給博子帶來了巨大的打擊,當她最終确認自己與女藤井樹容貌相似的那一刻,所帶來的刺痛并非源于“被當作替身”的羞辱,她選擇了一條更艱難的路——通過徹底地“看見”對方的過去,來理解并最終釋懷自己的現在。博子在尋找的,并不是男樹暗戀的對象,而且一點點看到男樹留下的青春痕迹,青春那個沉默寡言,偶爾有些調皮的男與她溫柔的未婚夫似乎有些不同,當拼圖拼上,她發現她愛的不是一個完美的、被死亡神化的符号,而是一個有血有肉、有過去、有遺憾的完整的人。她接納了男樹全部的過去,包括這段無疾而終的暗戀。于是,電影迎來了最撼動人心的釋懷儀式:在朝陽初升的雪山前,博子跌跌撞撞地跑向男樹遇難的那片天地,一遍又一遍地哭喊:
“お元気ですか?”(你好嗎?)
“私は元気です!”(我很好!)
在關于我們難以忘懷的事情上,或許我們也可以一遍遍詢問“你好嗎?”直到我們能說出那句“我很好!”比起過去,希望未來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