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井俊二的新片《Kyrie》簡直就是岩井大拼盤:

是《情書》裡的女孩在夕陽落下的小巷子裡騎車,是男孩在門外等待,女孩把門打開。

是《燕尾蝶》裡固力果在台上唱歌,衆人搖頭晃腦,是相聚開出煙花又分崩離析的家。

是《莉莉周》裡濕氣溫吞的沉默,女孩躺在明晃晃的電車車廂。

是《花與愛麗絲》裡的站台上的芭蕾舞、同一片海灘,兩個女孩走着一樣的步伐一前一後穿過雪地。

岩井俊二最大的天賦恰恰在于一輩子走不出青春期,一輩子忘不掉青春期。青春時多的是無處安放的心緒,可是多的是人在一個合适回望的節點已經忘了,失語了,繼續新生活了。

可當看到《Kyrie》裡高中男女走在夏夜烏漆麻黑的神社裡,剪影面對面躲閃、湊近,悶的,涼的,月光,蟬聲,耳語。我确信岩井俊二真的還記得。因此我又原諒了他,原諒他抓住救命稻草一樣地逮住所有意象往裡扔了一鍋亂炖,我就全吃了。

我想在《花與愛麗絲》之後也不會再有以前的岩井俊二,他電影裡的神跑掉了,降為凡人。但是我還是看,看着看着就也能相信自欺欺人回到青春期,這點上我與他應當是患同一種毛病。

其實岩井俊二回不來,就像那些十幾歲連着線的漫漫長夜一樣不會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