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版《熟年》對原著中倪偉貞的故事進行了全新改編,職業身份從編劇變為更易影視化呈現的電視節目制片人,在感情生活上更是做出了截然不同的選擇。在小說中,她帶着對前男友的複雜情感,作為單身媽媽,和“準婆婆”過着互為寄托與慰藉的生活;而在電視劇中,她果斷拒絕了曾抛棄自己的前男友,接受年下粉絲簡單真摯的愛慕,奔向了閃婚閃孕的未知未來。在不同的故事發展背後,兩版倪偉貞其實具有某些相同的特質,她們像是一個探索平行世界不同人生的獨特靈魂。

兩版倪偉貞的第一個共同點,是勇。這種“勇”并不意味着她是一個時刻心裡有數的人,面對現實的困境、未知的挑戰,她也會有畏懼。但倪偉貞的勇表現在,面對未知和畏懼,擁有向前走一步的勇氣。這種勇不是盲目的,它需要偉貞有智慧去找到屬于自己的定數,無論定數是多是少,都是人前進的支點。小說中的偉貞,面對母親的遺忘、突如其來的懷孕、杜正陽的離去和不穩定的收入,迷茫與困難不少,擁有的定數不多。在經濟上,她的收入不穩定,但還算有一定積蓄和編劇才能;在情感上,孩子和天降老母親帶來的羁絆改變着她。于是,她準備抓住這不多的定數,帶着有老有小的一家三口共同生活下去。

相比之下,劇版偉貞更幸運一些,她能找到的定數更多。電視台制片擁有比編劇更穩定的收入,與母親和二嫂一家的情感聯結更為深厚,經濟條件和愛的環境,讓她有更大的勇氣挑戰更多未知。在事業不順理想受挫時,她有勇氣放棄穩定的工作;有人帶着真摯和熱烈的感情闖入生活時,她有勇氣放下過去的傷痕,去探尋婚姻的新鮮感與神秘感;在孩子突然到來後,她決心不綁架年輕丈夫的人生,用個人的努力給孩子最好的,簽下難以完成的對賭協議。面對一切的困難,倪偉貞不迷茫的原因,都是她了解自己和所擁有的定數,并有勇氣以此為支點,去賭一把、搏一回。

兩版倪偉貞的另一個共同點則在于“孤島之外的情感需求”。熟年人物特輯給倪偉貞的定義是“走出孤島”,演員王鷗給倪偉貞的關鍵詞也是“獨立”。毫無疑問,書、劇兩版的偉貞都是一個習慣獨立、享受孤獨的人,她與大家庭親人的距離感是一緻的,獨自解決一切問題的選擇是共同的。但擁有孤獨的能力,不等于沒有被愛的渴望。孤獨的人往往需要自我消化更多情緒,享受孤獨是對精神共鳴有高追求的人類進化出的高級能力,但找到真正有共鳴之人,也是這類人不變的追求。一個孤獨慣的人會對熟悉的人有距離感,因為她已經很清楚身邊人能給她何種程度的理解和滿足;但對于哪怕隻有部分共鳴、能滿足部分情感需求的陌生人,孤獨的人也會與他們快速建立深入交流、形成某種寄托,因為這才是孤獨者一直以來求而不得的滿足感。

承擔這一功能的角色,在書中是正陽娘,她滿足了偉貞對厚重而不逾矩的親情的需要,也滿足了她照顧孩子的現實需求;在劇中則是何志超,他作為思考者的忠實粉絲,理解認同偉貞的所有思考,在偉貞的理想之路被迫中斷之時,他作為觀衆對偉貞過去的一切努力給出了肯定,滿足偉貞對精神共鳴的需要,同時也具備合格的人品和上進心,于是偉貞選擇他,作為共同探索婚姻和廣闊人生的新戰友。我很喜歡“孤島也有情感需求”這一命題,它讓偉貞不局限于一個刻闆的、高高在上的“獨立女性”,而是一個有溫度、有智慧、甚至有缺口的現代女性,這才是能引起共鳴、引發思考的珍貴影視形象。

改編必然有所舍棄,這部劇的創作過程也充滿遺憾,但從小說到電視劇,一個面對困難有定數、有勇氣的前行者,一個追尋情感共鳴的小小孤島,在我看來影視改編基本延續了倪偉貞的人物之魂,而隻有王鷗的演繹才能讓觀衆準确領悟并體味倪偉貞人生抉擇背後的一切。我們尚不知道倪偉貞的未來會走向何方,但播出過半能展現出如此靈魂,已經非常可貴,作為觀衆,我期待着倪偉貞每一幕的熒屏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