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幕的時候,每個人都在犧牲自己,為了後輩能逃出生天。這一幕,讓我想起《泰坦尼克号》裡讓婦女兒童先上船的畫面。
事情怎麼會發展成這樣呢?入宮時她們鬥志昂揚各懷鬼胎,為何最終變成了互相幫助逃離紫禁城呢?
細細想來,每個人都有其轉變的原因,每個人都覺了再鬥下去自己隻會失去更多,而并沒有人能得到什麼。對如妃,是親信侍女寶婵小小失誤釀成大禍導緻的皇帝的長期冷落;對安茜,是發覺自己被仇恨驅使而失去了大半人性,連累了一直陪伴在身旁的小祿子;對爾淳,這個時刻來得更早,是義父的暴斃,是她擅長的宮鬥終于禍及她心愛的孫白楊。
再鬥下去,隻會有人輸,根本不會有人赢。
于是,兩個男人,四個女人,分成兩組,奢望着逃出生天。我想先談談劇中人物,再回歸這最後的一幕。
如妃:鈕祜祿·如玥
如妃和安茜,是我在劇中最喜歡的兩個角色。究其原因,是她們比其他角色更冷靜,更聰明,當然也更成熟。
如妃的第一次出場,是在孕期殺死陳妃,正如她的每一次擺譜,我會被她飛揚跋扈的第一印象震撼,但緊接着,我馬上被她算無遺策的計謀征服。她真的非常有智慧,不同于皇後常常以權壓人,如妃精通人心。
如妃的角色大約30歲,是四個女性中最年長的一位,她的心性也比其他更為成熟,對自己和他人看得非常透徹。她在低谷期間抄經,偶遇來發怒問天的安茜,不經意知道了安茜的秘密,卻隻是瞥一眼,淡淡地說“你這個表情,在本宮面前做就可以了(對别人就不要做了)”,繼續抄她的經。在最終一幕,也是她知道自己除了算計人心别無所長,“被體制化了”,而主動放棄了出走的機會。這位女性有多會鬥,就有多懂人心。
而如妃的另一面,是成熟精明掩飾下的童真率直。失勢的日子,她亦不自暴自棄,隻是在平淡中享受當下,靜候東山再起的時機。她與孔武一開始的友情,其平等與真誠令人動容。又有誰能想到,精于算計的如妃得了雪盲症,竟是因為在雪上畫了一張可愛的人臉,而高興地盯着看了太久呢。
我很愛如妃,如果最終必須有一人留下,那應當是她。她夠成熟,對這名利場也夠熟悉。失勢時與孔武相處的時光,就像從一個無憂無慮的人的人生中偷來的日子。而她還有一段恨,支撐她繼續鬥下去。
安貴人:安茜
論年齡,安茜25歲,是同我最接近的,這或許也是我最喜歡安茜的原因。她聰明而善良,她自始至終都是一位勤勞智慧的鐘粹宮的掌事姑姑。
前期,安茜的悲劇在于她的智慧鋒芒畢露。稚子無罪,懷璧其罪。做主子當然可以聰明,但做無主的奴才,聰明隻會成為他人忌憚的靶子。她是宮中的老人兒,為了和奶奶團聚處處隐忍,隻等待年齡一到就可以退休回家。可惜她的智慧如同稚子手中的寶物,被皇後觊觎,這直接導緻了她選擇報仇而成為貴人,導緻了她與孔武的決裂。
後期,安茜的悲劇在于她仍然無法舍棄良心和人性。以她的智慧,讨好皇帝封個貴人手到擒來,爾淳和玉瑩的小心機在她眼中根本無可遁形。她的順利使得觀衆和她自己都有些急迫,危機一觸即發時,我以為她會抓住時機對皇後下手報仇雪恨,但小祿子的暴斃将人拉回現實:要對付老謀深算又權力滔天的皇後,根本不可能一朝一夕完成。好在最終,她與如妃結成姐妹,血海深仇總會有人替她繼續報,繼續鬥下去。
最終一集,她已是貴人,但她的侍女走時仍叫她姑姑。自始至終,安茜一直是那個會照顧人的大姐姐,那個鐘粹宮的姑姑。劇集一開始時,她在照顧新入宮的爾淳和玉瑩,劇情的最終,她依然在混亂的宮中拉住迷茫的爾淳,為了爾淳能順利逃脫向孔武瞞下自己的傷口,不停地安慰着爾淳,為自己而活的日子就在前方。
孔武是她的愛人,但常永祿是她的知己。小祿子入宮前是秀才,書畫精通,有一雙會挽發髻的巧手,這配置放在現在就像gay蜜。為她生,為她死。他們情誼的象征,那黑色毽子裡松散開的鴉羽,最終也随北風飄飛。
安茜自己的人生,又何曾為自己而過?或許那大雪中跟随着身前男人落下腳印時,那在颠簸的馬車上永遠合眼前臉上露出微笑時,是她僅有的自由時刻。
淳貴人:董佳爾淳
爾淳十八歲,是個小妹妹。或許是粵語原聲中,爾淳的聲線非常顯小,像個執拗單純的少女:爾淳在我眼中還未長大,心性也并未堅定,是劇中年幼的象征
年輕,并不代表笨。她是飽經訓練的專業特工,自選秀路上于破廟鬧出事端起,她的冷靜橫刀,她的不卑不亢,都展現着她不同于他人的聰慧特質。進宮後局局進攻局局勝利,也表明她心機深沉,在這水深火熱中足以自保。
但孫白楊的出現,戳破了她的冷靜殼子:她才十八歲,面對宮鬥尚有柳大娘和義父的教誨來應對,但遇到了愛隻會無所适從,隻能變回孩子,執拗地生氣,無助地陰陽怪氣,狠着心退回走馬燈和手套。
爾淳的本質始終是這樣的孩氣,正如她的“黨羽”中人所說,爾淳雖狠,内心卻極重情義。在宮外,她念着自己走失的姐姐;在宮内,不知不覺中亦在心裡依賴起福雅,那剪紙和風筝代表的無憂無慮歲月,是她終生的追求。她依然是個孩子,她總要有人寄托孺慕之情,這個人先是徐公公,然後是福雅。
後期,爾淳開始迷茫,這迷茫使她早早淡出宮鬥舞台,退居二線和福雅散步喝茶,使她後期一直以迷迷糊糊不在狀态的樣子出現。這迷茫,也正是她心智尚小、心性未定的體現。就如安茜所說,她一直在受人擺布,孫白楊的事是她第一次能夠為自己的心情做事,但她并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因此無所适從;徐公公死後,她連留在宮中和活下去的目的都不再能尋到,因此更加迷茫。
都說爾淳懷着孩子走向一個沒有人的未來,我倒覺得他們之中,爾淳最有未來。爾淳心性未定,又天資聰穎,若能找到為自己而活的生命的意義——根據最終她對孫白楊“為自己而活”的勸告,她已經能摸到自己人生意義的邊緣了,或許再過不久,她就能重整旗鼓,開始自己嶄新的人生。
華貴人:侯佳玉瑩
四位女性中,我最無感的就是玉瑩。她太吵,也不夠聰明,常常短視:但或許我們普通人除去沒有玉瑩的天姿國色,始終是和玉瑩一般無力。
玉瑩年輕,同為十八歲,心機也掩不住那一股坦誠率真。玉瑩美,卻實在愚蠢,卻又實在很美。
玉瑩能走到貴人,憑的是她出衆的外貌,和别人為她外貌所做的投資。在這後宮之中,隻美是完全不夠的,美如陳妃會被如妃吊死,美如玉瑩會被幽禁延禧宮不見天日。需要有生存智慧,才能出人頭地,才能掙得被皇帝看一眼發揮美貌的機會。觀整部劇,玉瑩的得勢全是因安茜和孫白楊為她出謀劃策,而玉瑩獨自的算計卻總不得要領,常常失敗。
她真的很愛母親。庶出的身份令她早早懂得用小計策保護自己,母親無私的付出也讓親情成為阻止她逃離的最後城牆。她哪有得選?她們哪有得選?就像福雅所說,即使出了這紫禁城,作為女兒家的生活也是差不多的,關在家中相夫教子了此一生。
孫白楊早早愛上她,她也慢慢愛上孫白楊。安茜的背叛使她不敢再輕信他人,但孫白楊願意吃下她喂給的毒點心,還是令她動容。我想就在那一刻,她發覺生命中仍有人願意真心愛護自己,她生性的感恩和真誠使她無法不愛上孫白楊,就像她愛為自己奉獻的母親,愛曾經真心輔助自己的安茜。這份愛随着她的虛榮和跋扈而反複,最終在那個無言的吻中塵埃落定。
一對愛人能死在一起,難道不令人豔羨嗎?
看到他們死在一起的屍體,安知會是惡心還是為他們開心?
終于,她們兩兩相遇相知,如同《小婦人》中的四姐妹,年長的幫助着年幼的,成熟的幫助着單純的,想要在這紫禁城中趁亂搏出一線生天。
每個人的落幕都是那麼決絕,每一句珍重都是情真意切。在這個封建王朝的皇宮中,不會有快樂;如果你能逃脫,請代我為自己而活。
萬裡江河,有緣再聚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