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全北京城,一座租賃老宅,茶館周圍,生意興隆着,人滿時,扛着糖葫蘆棒的生意人露一次臉,留個背影,也有衣衫褴褛的人在茶館裡來來回回踱步。
就是這百味人生,展現了老北京最濃郁的市井生活和風土人情,裡面的每個細節,都是有神韻的文化符号,經得起我一格一格地按暫停鍵,記錄所有的情節和台詞語錄,每句對白都高度濃縮,但又一點兒緊迫的感覺都沒有,邏輯對接堪稱天衣無縫。
《茶館》是老舍先生留給我們的一部不朽的名著。這樣的茶館現在已然沒有了,可在舊北京,卻布滿了四城,一個大茶館,就是一個小社會,更是承載一個時代的标簽。
人民藝術家老舍先生,通過一個茶館的興衰,為我們描繪了一副舊清王朝日趨衰落,帝國主義勢力步步深入,以康有為、梁啟超、譚嗣同為代表的維新派,遭到失敗和鎮壓,茶館的故事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的。
茶館裡的人七嘴八舌的讨論着……
“他們到底為了什麼事兒這麼拿刀動杖的”
“它是這麼檔子事,張宅的鴿子飛到李宅去了,可這李宅呢,它又不肯還,得了,咱待會兒再說吧!”
“這人,還不如一隻鴿子呢!”
這時,所有人看向門外,秦二爺來了,沒有帶任何人,進來環顧四周,嘴裡說是來看看王掌櫃會不會做生意,實則是來查看生意收入,漲房租來了。
秦二爺是王掌櫃的房東,難怪王掌櫃的精靈讓我禁不住一哆嗦。
“我這就是一邊做一邊學着呢,指着這個吃飯呢,誰叫我爸爸死的早,我不幹也不行啊!好在啊,照顧主兒都是我父親那輩上的老朋友,有個周到不周到的都肯包涵,閉閉眼也就都過去了,反正啊,在街面上混飯吃,人緣得要緊,我就是一切啊,都按照我父親那會兒的老規矩,多請安,多說好話,讨人歡喜呢,就不至于出大岔子。”
他精明幹練,在生意上不敢懈怠;他謹小慎微,在官員與官員之間從來都沒有沖撞過,他委曲求全,一方忍氣吞聲,一方笑臉相迎;他善于應酬,對不同的人采取不同的接待方式。

在房東神氣的說完遲早要把房子收回去時,之前我注意到的那對母女,原本以為是群演,竟再次出現了!
“媽,我餓,我餓啊!”
“小王”
“在”
“轟出去”
“這這這呆不住”
看到這裡,心如刀割,無論在哪個時代,都是如此,生活給予我們苦難,卻沒有給我們片刻喘息的機會。要知道,有的人,僅僅活着就拼盡全力。
“哪位行行好,買下這位孩子,二兩銀子,隻當是買個小貓小狗吧!”
常四爺搭話了。常四爺俠骨之風,正直倔強,敢作敢為。但是,茶館的牆上明确挂着一個牌子:莫談國事!
“給叫兩碗爛肉面,讓她們到外面去吃。”
就到這打住也就是了,一向胸性耿直的常四爺一句話,以至于被抓入獄。
“我看呐,這大清王朝,是要完了。”
“完不完吧,也不在乎有沒有人給窮人一碗面吃,小王,說真的,我真想把這的房子給收回去,我不但要收回房子,連城裡的買賣、鄉下的地,全賣了,把本錢攏在一塊,開工廠,開個頂大頂大的工廠,那才能救的了窮人,那才能救的了國……”
秦二爺的高傲,意氣風發中毫無害怕的意思,三毛說:“我們還年輕,長長的人生可以受一點風浪。”可能秦二爺此時此刻便估摸着自己的财力可做一方之土吧!
說完話的秦二爺正要離開茶館,這時候,龐老爺來了,龐老爺和秦二爺明裡暗裡互相諷刺了一番後,秦二爺拂袖而去。

龐老爺是清朝握權之人,也是那個以劉麻子為介質買女孩的人。
“一個鄉下丫頭,要我二百銀子”
“十兩銀子,不能再漲了”
…………
腐敗透頂的大清朝,被革命的烈火包圍着,果不其然,它很快就完了。
長辮子正在一串一串的被絞去,鬧着軍閥,打着亂仗,王掌櫃改良了,茶館改成了半個大學堂,住着大學生。
當年抓走常四爺的那兩位讨厭的人進茶館來了,穿的衣服雖不一樣了,但惡氣卻更讓人讨厭了,常四爺一進門看到後,還是氣中生氣,當年抓走自己的他們還是這副嘴臉,永遠當着狗腿子。
“你這為什麼住着學生啊?這學生可沒什麼老實家夥”
“當官的吧!今兒上台,明兒就許撤職;做買賣的,他今兒開張,明兒就許關門,都靠不住,還就這大學生,能夠按月交房租,沒錢上不了大學呀,你說是這一筆賬不是?”
一晃,已經好多年了,現如今,常四爺賣青菜,秦二爺辦工廠,後來,老裕泰,老字号,還是九城聞名,有了小劉麻子,小唐鐵子,大洋改成了美鈔……
王掌櫃中年時,軍閥混戰時期,茶館改良升級,當初被大太監買去的小姑娘因為大太監死去,又找着回來,被掌櫃收留在茶館,兩個當差的因為饷錢直接伸手向王掌櫃要保護費;買賣人口的劉麻子準備給兩個逃兵賣個媳婦,結果因為軍閥翻查,被收受兩個逃兵賄賂的當差,指是逃兵當場砍頭。
到了美軍和國民黨特務橫行的年代。王掌櫃已老态龍鐘,在茶館裡出頭露面的人物,也都是子繼父業的下一輩子人了。
常四爺彎着身子走進茶館,籃子裡是自己賣的花生仁,有了花生仁,可沒牙了,如今,王掌櫃、秦二爺、常四爺他們三都七十多歲了。
常四爺、秦二爺進門那一刻,三個人還談茶館改良的事,我哭了,哭的太徹底了,本來能用一個星期的紙又要少用兩天。二十歲就主張“實業救國”的秦二爺到天津去看到自己四十年的心血被拆了。

“到如今,搶去我的工廠,好哇,我勢力小,我幹不過他們,可你倒是好好的辦哪,那是救國裕民的事業,拆啦,機器都當成碎銅爛鐵給賣了”
“全世界,可這全世界,你能找的出這樣的政府來笑找不出來,現在我明白了,王掌櫃,求你一件事吧,沒事的時候,你可以跟那喝茶的人們當成個笑話談談,你說當初,有那麼個不知好歹的秦某人,愛辦實業,辦了幾十年,結果卻……你應該勸告大家,有錢就得吃喝嫖賭,胡作非為,可就是千萬别做好事…”
“二爺,我這會就要搬家了,搬到哪不一樣,我呀,比不了你們二位。二爺您,财大業大,心胸大,這樹大,就招了風欸;四爺您,一輩子不服軟,專門好打抱不平,可我呢,當了一輩子的順民,見着誰,我都鞠躬,請安,作揖,就盼着孩子們有點出息,凍不着,餓不着,沒災沒病,可哪想到哇,日本人在這會兒的時候,我二栓子就跑了,老婆想兒子,想死了,好不容易盼着,日本人走了,你覺得這該緩口氣了吧,可誰知道啊,這又來了…”
“自食其力,憑良心幹了一輩子,一事無成,最後隻落得個賣花生的”
一番傾訴過後,隻剩下王掌櫃一人,這是他的茶館,他活着,活在這,他死了,死在這!
故事主要涉及到兩代人,看他們每個人的後代,都有他們上一代的影子,甚至說是有過之無不及。時代動蕩,有的人因此落魄潦倒,有的人卻因此一飛沖天,看小劉麻子穿上了一身洋裝、小唐鐵嘴兒當上了天師,他們就憑着這幅嘴臉,巴結讨好,欺壓良民,毫無間斷的坐着壞事。
而王掌櫃,常四爺等正義代表,在半封建半殖民地的制度,帝國主義、封建寡頭和官僚買辦共同控制的國家經濟形勢下,這絲毫沒給他們留下一丁點兒施展的空間。他們也有愛國之心,并固執而驕傲地認為自己能夠救國救民。而反派角色劉麻子等人多行不義必自斃,最終被無情的社會吞沒。

宋恩子、吳祥子、唐鐵嘴、劉麻子屬于惡勢力的代表。他們共同合成了國民劣根性的象征性形象。老舍通過稍帶誇張的“父子傳承”的方式表現了惡勢力在不同時代的延續,又以茶館常客的關系使曆經滄桑的王掌櫃、常四爺、秦二爺得以聚首回顧一生,從而使“裕泰”成為整個舊中國社會的象征,在某種意義上成為民族性的深層心理結構象征。
這樣一類人物形象,反映了當時社會的畸形和病态。
每個人都深沉的眷戀着腳下這片土地,多少命運在這裡交彙相遇,但更多的滋味是我們這個時代無法體會的,天下太平這四個字背後蘊含蘊含着多少人的期許,也蘊含着多少人的失望。是笑與淚的相會,血與汗的交織,是金錢堆積的罪惡,也有大愛無言的付出。
活着本身就是意義。我們每個人都是帶着偶然性地降臨到這個世界,但都将必然走向同一個結局。生命賦予我們的意義,不在于我們能擁有什麼,創造什麼,而在于我們能夠忍受生活給予我們的痛苦與幸福、平庸與孤獨,并依舊不屈不撓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