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面情魔》不愧是陀螺導演繼《水形物語》過後拿出手的第一個作品。個人感覺片子劇情很飽滿,反轉也很精彩,當然陀螺導演還是堅持一貫的暗黑風格。
《玉面情魔》劇本很細緻,馬戲團的怪人最明顯起到的是諷刺男主命運的作用,這個人物讓劇本形成一個閉合的環,但片子有幾處也借用了他内心的掙紮來襯托、揭示男主内心的扭曲,有幾處閃回甚至在為劇本完成度服務的基礎上和男主當下的感受心情形成映襯,仔細一想,那個怪人還暗喻了男主和女主充滿謊言與操控的婚姻和走鋼絲一般的愛情——就像怪人和馬戲團老闆的關系。
陀螺導演一向是用細緻的手法拍暗黑的故事,就連商業片《環太平洋》都有一大半文戲聚焦人物内心;《水形物語》之所以斬獲奧斯卡是因為它用一個奇幻愛情童話的外殼為少數群體、邊緣人物——比如殘障人士,比如移民、同性戀——發聲,它還揭示了階級壓迫等社會問題,一個影片有這種強烈的政治隐喻性,隻要它各方面都合格,就很有可能問鼎奧斯卡最佳影片,如果說《撞車》打敗《斷背山》是意外,那《綠皮書》打敗《羅馬》就是必然——奧斯卡最佳影片這個獎項把政治性放在藝術性前面——但《水形物語》兼顧了藝術性和政治性,如果說電影語言區别于現代文學最明顯的一點是電影注重于用畫面叙事,那麼像《水形物語》這種片子通過一個童話故事的外殼,給予了叙事性文本多元化解讀的空間,賦予它文學性,所以它名正言順地得到了金獅獎的認可。
在最佳導演這個獎項上《水形物語》當年可謂是佛擋殺佛,除去正常發揮的場面調度外,導演隻在開頭用了一段拍攝難度極低但内涵極其豐富的長鏡頭來切入主題——要知道,從2014年的《地心引力》到2019年的《羅馬》,每一部獲得奧斯卡最佳導演的片子都至少有一個不少于五分鐘的、沒有剪輯的長鏡頭,《鳥人》甚至全片一鏡到底,當中難度最大的可能是《愛樂之城》開頭那段,當然《地心引力》的場面調度難度也不可否認。這種以長鏡頭評判導演實力的趨勢延續到現在(自從《鳥人》開了先河後,現在連美劇《守望者》第6集和《鬼入侵》有一集都用了一鏡到底)但奉俊昊用《寄生蟲》打敗同《鳥人》一樣一鏡到底的《1917》導演薩姆·門德斯,這個事實又說明了并不是濫用長鏡頭就能拿奧斯卡。《1917》讓我想到畢贛當年在國内被罵慘的《地球最後的夜晚》,他忽略影片的故事性和娛樂性而專注于拍長鏡頭,但《1917》的問題不是缺少故事性,是導演對長鏡頭的運用和片子主題貼合度不高——在《地心引力》裡長鏡頭是展現宇宙的浩瀚無垠、聚焦危機事件的緊迫感,在《鳥人》裡劃時代意義的長鏡頭實際上貼合了影片“人生如戲,戲如人生”的主題,在《愛樂之城》裡長鏡頭用來展現美好的夢想和夢寐以求的愛情,在《水形物語》裡長鏡頭用來打造夢幻的意境——《1917》非要一鏡到底,這樣導緻高潮不夠高潮,故事又缺乏真實性,但全片最加分的是羅傑·狄金斯的攝影(他憑借《銀翼殺手2049》和《1917》兩次拿到奧斯卡最佳攝影)——他用光影捕捉人物心情,用意象塑造人物性格,用長鏡頭打造一個如夢似幻的幻境——全片看下來會發現《1917》其實是一個攝影師的教科書,羅傑·狄金斯在情節發生的一瞬間,于有限的空間内快速地尋找最完美的構圖,他把最擅長的光影運用在這個一鏡到底的影片中,這點最明顯體現在男主暈倒後的一系列經曆。這樣看來,羅傑·狄金斯真應該慶幸遇到了薩姆·門德斯,薩姆·門德斯也應該慶幸遇到了羅傑·狄金斯。(還挺押韻)要說羅傑·迪金斯,我又可以扯到《007:天幕殺機》的開頭,當那束光打在007從暗影裡走出來的臉上時我多麼振奮,或者《銀翼殺手2049》多麼美得讓人窒息,但是我懶得寫了。
(繞了一大圈終于回來了)雖說《水形物語》當年隻用了一個長鏡頭,但導演用細緻的眼光捕捉了很多可以代表人物心情的意象,并把這種意象融入到叙事中——當女主坐在公交車上回味與人魚美好的際遇時,劃過窗戶的雨滴仿佛在翩翩起舞,此時女主化身為《色戒》中的王佳芝,她們被賦予水的柔情,在雨夜的公交車上她們的思緒被愛情所纏綿,這是大時代背景下小人物的小情小愛,但也最能反映社會、時代、政治這些與她們毫不相幹但息息相關的東西——就是這種對生活中瑣碎事物的捕捉延續到了《玉面情魔》中,當女醫生把男主控制到床上,質問他、打量他時,導演用一旁點燃的煙來代表男主慌張不定的心緒,就像張藝謀那部明顯受到昆汀·塔倫蒂諾影響的、采用非線性叙事并融入了導演對色彩的掌控力的《英雄》裡面,秦王面前飄忽不定的火燭是荊轲心情的寫照。
像《玉面情魔》這種電影,它的時代背景幾乎可以忽略不計,是個擺設,它的政治寓意也不是很強,今年奧斯卡最佳影片就是留給《不要擡頭》這種政治寓意片的,它更像是陀螺導演回歸本真的一部影片,它探讨的是人性,所以它的定位就不适合頒獎如果公關做得好,也許2月8号提名公布時可以撈到幾個重要提名,(這篇文章我是2月6号寫的)但不要期待它有太大發揮空間,但個人而言我是很喜歡它的,不亞于《水形物語》和《潘神的迷宮》。